好像這般,就能證明他心中扭曲的惡念是正確的,證明這世上之人都長了一副醜惡嘴臉,這樣在她的面前,他就不會因為無所遁逃的陰暗而自慚形穢,不會在面對她明媚又真摯的眼睛時,自覺難堪與不配。
少寂無比期待地想要看到當她得知自己的卑劣時露出的唾棄神色,可是真到這個時候,哪怕謝玉昭並未如他所料那般對他口出惡言,只是平靜又平淡地斂去面上時刻掛著的笑,他卻感到一股無以倫比的恐慌。
根本沒有想象中不知在報復誰的快慰。
無人接話,氣氛再次僵硬。
清風襲來,桌上烹著的熱茶已然涼去,不再有嫋嫋霧氣瀰漫。
遠遠傳來幽深的鈴鐺聲音,是綠珠的提醒。
時辰到了。
意料之中沒等到他的任何回答,謝玉昭不欲多言。
想說的話都說完了,餘下的話也沒什麼再說的必要,她靜靜起身,連眼神都沒分他半個,乾脆利落地轉身離去,身後依然鴉雀無聲。
踏下涼亭臺階,離了那片濃翠掩映的角落,刺目的陽光打在面上,本是溫暖愜意,她的心中卻一片涼意。
其實想想,倒也怨不得少寂。
身旁的人都是意外闖入這裡的外來者,性格脾性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傻白甜地要命,她理所當然地認為與他們五人緊密相關的少寂自然也應如此。
可她卻忘了,初遇少寂之時他經脈盡斷,淪為廢人。
這樣一個成長環境與經歷與他們截然不同的人,怎可一概而論。
他終究還是不同的。
亭外陽光燦爛,少寂坐在原處,看著那道絳紫色身影漸行漸遠,隱入竹林,不見蹤跡。
腦海中一直迴盪著她方才那句“你若有難,只要你說,我一定會幫你”。
素日聽到這種話,他只會嗤之以鼻,嘲弄著等著他們如何毀約,再毫無意外地反手把他們全殺了。
往日對他許下承諾的人都懷揣著各種各樣的目的,皆是一文不值。
他不敢信。
可這話從謝玉昭嘴裡說出來,少寂卻笑不出來。
他知道,她一定會做到。
——無論多麼不想承認,無論這念頭多麼違背這些年他所堅定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