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薛宓不喜歡占星術。
不僅不喜歡,而且非常討厭。
本來也沒這樣討厭,只是自有意識起,母親便每日只叫她悶在屋子裡修習占星,禁止她除了做引星共鳴之外其它任何事。
玩樂也好,興趣也罷,在澱夫人眼中都是無用的,浪費時間的。
薛宓幼時尚且不知緣故,倒也沒有如何抗拒。稚嫩的孩童天生便存了於親近母親的心思,她不知道自己擁有的卓越天資代表了什麼,也不知道母親督促她努力修煉是為了什麼。
她只知道,只有不停努力修煉,才能討得母親歡心。
日復一日的刻苦修煉,寂靜無人的夜晚,唯有漫天星辰與她孤獨相伴。
可即便如此,每當她懷著孺慕與期待,渴望母親能夠誇誇她時,澱夫人都保持著那張風輕雲淡的面容,平靜說一句:“以你的天賦能夠做的更好。只有更加努力,才能挑起我族重任。”
澱夫人從未誇過她,哪怕一句。
那雙極美的翦水秋瞳中,永遠映不出她的影子。
澱夫人可以在春日午後啜茶之時讚一句“甘醇”,也能夠在綠柳垂條之季念一句“甚美”。
可唯獨於她面前,只有一句“你要更加努力”。
薛宓年幼炙熱的心逐漸熄滅。
她終於知道,無論自己再怎麼努力,都換不來母親的垂愛。
離經叛道的想法一旦在腦中閃過,便再也揮之不去。
澱夫人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往日乖巧安靜的薛宓竟喜歡與她作對了。
但她並未對薛宓施捨多少愛與關注,只要她能勤勉苦修將佔星一術成功修得大成,別的也無所謂。
直到有一天,她在薛宓房中發現了一把被小心藏起的木劍。
木劍之上碎屑斑駁,劍刃已被磨損地圓鈍平滑。
持有它的主人,一定很頻繁地使用,才會留下這樣的痕跡。
這一刻,她的心中忽然湧起事情不受控制的恐慌。
她恍惚想起薛宓不止於占星一道有著曠古無兩的天資,也同時身負千年難現的劍骨。
劍骨...劍骨?!
開什麼玩笑...薛宓天生便該承襲祖術,修得占星,如何能被這繁瑣旁路擾亂道心?!
她罕見地沒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怒從心生,將所有跟劍有關的東西都在薛宓面前焚燬。
烈火燃起的那一刻,澱夫人本以為按她嬌蠻無禮的性子,定免不了一番爭吵大鬧,卻不想抬頭之時,隔著燃燒的烈火,她只看到薛宓站在遠處,一雙黑眸越過火光,直直望向她來。
她一聲不吭,安靜看著心愛之物被母親親手扔進火中,被焰舌吞噬,化作飛灰。
沒有憤怒,沒有悲傷。
連失望都沒有。
有的只是死水一潭的平靜。
澱夫人發現,自己好像忽然不認識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