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疑惑都有了答案。
搖搖欲墜的茶樓、孤注一擲奔來的身影、灼人的眼尾紅痣,旋轉映入謝玉昭烏黑的眼眸,盪開漣漪。她觸電般地猛地縮回了手,吞吐著洶湧靈氣的血幽珠兀然停滯,凝出的萬箭堪堪懸停於屏風前,箭尖劃過森冷銀光。
下一瞬,靈力凝成的利箭被鋪天蓋地襲來的金光法紋絞碎堙滅。
金紅身影倏然閃過,烏棠飛速踏上高臺,但他第一反應卻不是向謝玉昭攻來,甚至看都沒看她一眼,直奔屏風而去。金光大放的法紋層層環繞,將那扇屏風纏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整扇屏風都被裹得嚴嚴實實,再也沒有裸露在外的部分。
染著星點血漬的袈裟於她眼前劃過,謝玉昭未有阻撓,甚至恍惚地後退了兩步。
她心中忽地湧起一陣後怕。
...就差一點。
差一點,她就殺了兩個人。
再準確點,是一人一妖。
怪不得...怪不得他在得知自己是妖修的時候反應那麼大,也怪不得,他說那句“未有加害之心”是發自真心的。
爛人竟也會有真心。
這番異變差點嚇得阿宓心跳都停了。
眼見那小和尚連命都不要了直直撲向謝玉昭,謝玉昭卻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樣,她咬牙向身後斬去一道劍氣,足尖順勢點在伏流火的肩上,藉著慣性強制轉變了自己的方向。
“昭昭——!”
她這一腳給同樣心急如焚奔向高臺的伏流火踩的踉蹌兩步,差點摔個跟頭。
比她更快的,是猶如流星般飛馳閃過的幽蘭色火焰,和驟然於高臺拔地而起的藤蔓。
連身上帶傷畏畏縮縮躲在牆角的陸衷都驚恐地瞪大了眼,忍著疼往前爬了兩步。
然而,事情的發展出乎他們的預料。
沒有想象中的刀光劍影、鮮血淋漓,也沒有想象中的屏風碎裂、幻陣破除。
有的只是一片狼藉的茶館中,不知何等緣由忽然停手的二人。
更為詭異的是,這倆人連表情都如出一轍,皆是心有餘悸的慶幸。
三道顏色不一的劍芒一一閃過,見他二人沒有再動手的意思,便也收了攻勢,紛紛持劍橫在身前。
阿宓老母雞護崽子般將謝玉昭擋在身後,對烏棠怒目而視:“果然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落後一步的伏流火揉著肩膀齜牙咧嘴:“...姑奶奶,下次踩我之前麻煩提前通知一聲,我胳膊都要脫臼了。”
少寂壓低了眉立在最前,烏黑眼眸如翻滾不休的濃雲,冷冽如刀,絲毫不再掩飾周身的寒煞,漂亮蒼白的面龐上是狂躁凌亂戾氣。
三柄散發著不同劍意的劍直指和尚面門,當事人卻全然不放在眼裡,只當瞧不見,雙手不住顫抖著反覆檢查屏風有無磕碎的痕跡。
甚至還犯了修真界的大忌——將後背對準敵人。
裴文竹蹙著眉,抱著散發著瑩潤光澤的柳琴,緩緩踏上高臺。
這和尚怎麼回事?瘋了不成?
莫名其妙動手,又莫名其妙不打了。
有病啊?
在這般安靜到詭異的氛圍中,無人作聲。
將屏風裡外仔細檢查過一遍的烏棠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他低著頭,面上是無喜無悲的平淡空曠。
半晌,烏棠沙啞的聲音響起:“你贏了。”
有些無奈,又有些頹敗。
無論是方才那句輕不可聞的“烏棠”,還是她最後關頭的有意留手,都讓烏棠意識到謝玉昭已經找到他的弱點了。
六打一,他不怕。他怕的是不能保護好烏蓮。
謝玉昭沒有回答。
烏棠微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