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氣的雞肉,敷衍地啃一口,然後再一爪子揮開。
文姜說過要有禮貌。
就算對待不喜歡吃的食物也要給予尊重。
而那個名為少寂的男人只來過兩次。
第一次來的時候,他見到慵懶臥在石塊上的小狐狸,面露震愕。
在那瞬間,他的眼中閃過數種小狐狸難以理解的情緒,面上的表情也從驚愕詫異轉為欣喜若狂。
這表情太熟悉了,它第一次見到上穹的時候,他的臉也像這樣變呀變的。
他走之後,小狐狸就和上穹、文姜一起搬家了。
搬到了一處更大、更金碧輝煌的宮殿中。
那時候的小狐狸只覺得這人有趣,卻不曾想,當他第二次再來拜訪之時,一切都變了。
因為某件事,少寂看它的眼神從如抓住救命稻草般的狂喜變成了面如死灰,和上穹一樣。
他與上穹進了內室,商談許久。
再次出來時,少寂珍重地從胸襟內拿出一枚串著兩顆紅珠子的金環,交給上穹。
上穹扯了扯嘴角,沒接:“你就這麼信我的人品?”
“你的人品有什麼可信的?”少寂詫異地看向他,“我信的是文姜。”
上穹伸出去的手頓住,面無表情道:“你應該知道我討厭別的男人叫她的名字吧?”
“...我的孩子都要降世了。”少寂很是無奈,將手串強硬地塞到了他的懷裡,“連我這個將死之人的味都要吃,你怎得還這般小氣?”
“說什麼喪氣話?”上穹不輕不重地哼了聲,“你可得給我活下來啊,我最後的指望可全在你身上了。”
少寂頓了頓,認真地承諾道:“我會的。”
話音落下,氣氛忽然陷入了沉默。
因為二人都心知肚明,這是一場必輸的賭局。
半晌,上穹斂下眸,聲音淡淡:“你的孩子,叫什麼?”
“陸衷。”
“...認真的嗎?好土的名字。”上穹掂手串的動作一頓,“會被同齡的小孩嘲笑到一輩子抬不起頭吧?”
“又恐汝不察吾衷,謂吾忍舍汝而死。”
對於他的嘲諷,少寂不置可否,只低聲嘆了句:“黃泉路難走,她膽子又小,只盼有我為她提前走過,她能安心些。”
上穹想嘲笑他一個粗人卻還學人家文人書生弄肉麻情話,但是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半個字。
因為少寂踏上的,正是他即將要走的路。他寫給文姜離別情書,堆了半個抽屜,卻一封都沒敢送出去。
離別之時,上穹盯著那道高大挺拔的背影,似是想說什麼,但嘴唇微動,最終仍是沉默地目送他離開。
而小狐狸最後一次見到他時,是那人渡劫之日。
疾風飄搖,世界褪色,似是一團散開的濃墨。
暗雷滾動的靄靄雲層那內,隱約能夠見到那道沙粒般的渺小身影,狂風呼嘯中,響起男人恣意的笑聲:“——吾輩當前,唯願替後世略盡些綿薄之力,百年之後,橫跨天門之人未必非得是我!”
笑聲淡去,轟鳴聲中,唯餘低啞的輕聲呢喃:
“...但,真想再見你一面啊,蘭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