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站一坐,一黑一白,這般僵持良久,顏真君不知想到了什麼,沒由來地笑了聲,突然道:“你同上姜真的很不一樣,若現下坐在這裡的她,聽聞此話,定會毫不留情地說一句,‘她回不來了’。”
她說:“你可比她有人情味多了。”
對於這樣的誇讚,謝玉昭默然不語。
顏緋句句提她,可句句想說之人,都不是她。
殿外冰雪掩蓋,謝玉昭忽然想起上姜初次被顏真君帶到無妄山的時候。
彼時的顏真君尚未收徒,一脈的師兄弟各自領了差事,坐鎮無妄山周邊的山峰,唯有最小的師弟蔚檀偶爾會來陪師姐說說話。
那時的她已經走到了人界的頂峰,修為再難更進一步,飛昇也遍地無門,終日無所事事,閒時便摸著琴身發呆。
天賦過甚有時也不是什麼好事,踏上修真一路所求的便是長生,可擁有了漫長的生命過後,接下來要面對的,便是看著那些在乎的、珍視的、同她有過交集之人相繼衰老,一個一個離去,獨身登高,免不了格外孤寂。
謝玉昭別開眼,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間衣料,短暫的沉默後,她低聲道:“抱歉。”
“這是命數,怨不得誰。”
顏真君眼尾微舒,她緩緩收回手,轉身坐回高座之上,望向殿外。
二人又對著沉默了片刻,顏真君的聲音輕輕響起:“即便舊人難歸,那也無妨。只要尚留有過往記憶,於我而言,便也足夠了。”
“我不為難你,也並不貪心。阿竹能否歸來都無所謂,我只希望她活著,哪怕是以另一種方式。”
晴空萬里的豔陽天,忽然飄起了雪花。
晶瑩剔透的雪粒漫天揮灑,寒風吹入殿中,掀起女人的裙襬一角。
她獨坐在高位上,安靜望著眼前那道離去的玄色背影。
似是感受到這道視線,踏入漫天飛雪中的謝玉昭忽而轉身遙遙望了一眼。只是回首之時,空曠宏偉的殿內空無一人,唯有一張鳳首箜篌穩穩立於其中。
風雪聲漸大,她的耳邊卻響起臨別時女人平淡的嗓音——
“謝道友,她便拜託你了。”
“若得了閒,也叫她不要忘了回來瞧瞧我。縱使並非一人,我也是她的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