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個“俺也一樣”的回答謝玉昭不置可否地笑笑,沒再說什麼。
初時接觸少寂,只覺他這個人彆扭又討厭,總是憋著一肚子壞水,自己暗搓搓地不知道在琢磨著什麼。但終歸是個少年人,就算再老謀深算,也能叫人一眼瞧出來心中藏著事。
藏著就藏著吧,總歸日後真出了什麼事,她也兜得起。
短暫歇腳過後,三人再次踏上前往無妄山的旅途。
無妄地界寒冰萬古不化,愈發靠近便愈發能夠感受到那股撲面而來的寒氣。
早前謝玉昭還不覺如何,畢竟她有靈力護體,可現下識海出了問題,別說無妄山的亙古寒冰,尋常寒風吹來都能讓她打個噴嚏。
在邊緣地帶還好,身上的大氅總能驅些冷氣,如今他們已經踏入無妄轄區,那股直直往骨頭縫裡鑽的森冷感只能靠著體內靈氣驅散,靈力護體從自動擋換成手動擋,實在苦不堪言。
好在他們也無需停留多久,只要謝玉昭去顏真君面前刷個臉,接了裴文竹便走即可。
這裡同他們上次來時並無多大分別,一眼瞧去白雪皚皚,偶爾伴著些悠揚的絲竹管絃樂聲,仍是一派雅緻之景。
按照事先說好的,少寂同陸衷去城內等她,她獨自登臨冰宮,與顏真君會面。
因著先前打過招呼,他們一路行來並未受到阻撓,謝玉昭落身於那座高聳的雪山之巔時,正值日頭高懸,瑩潤的冷白中淺淺蕩著些霧氣,如臨仙境。
在上姜的記憶中,她被文姜施法傳送出祭山,輾轉流浪時曾在無妄山待過一段時日,謝玉昭雖是初次前來,可甫一落地,熟悉之感便縈繞心頭。
坐落其上的宮殿宏偉壯闊,現下宮門大開,內裡有一女子坐在主位之上,正百無聊賴地撥弄著箜篌,感受到來人的氣息,她只抬眸瞥了一眼,便又垂下眼去。
此處地勢極高,山下那些飄渺的樂音便顯得有些朦朧起來,聽不真切,唯有箜篌之音纏綿悅耳。
謝玉昭裹緊了大氅,瞧她這般不冷不熱的態度,倒也沒先開口,只抬步走入殿中,坐在她的身邊。
無人講話,大殿之內唯餘清靈婉轉的樂音。
謝玉昭望著殿外瑩白的雪色,安靜等她一曲彈完。
曲畢,顏真君理了理袖口,隨口問了句:“如何?我多年不修琴技,今日心血來潮想彈一曲,與我上次為你彈奏此曲時,技藝可有退步?”
謝玉昭本拿不準她的意圖,如今聽她這話卻是瞭然。
“你以前可從未彈過這首曲子給我聽。”
她稍微坐直了些,道:“有什麼話你大可直說,何須以靈力入音,亂我心神。”
這話說得露骨直白,顏真君卻毫無被人點破心思的惱怒,她漫不經心撥著琴絃,道:“我同上姜可以直說,同你,卻沒話說。”
她語氣平淡,好似只是在寒暄一般。
被人輕飄飄地戳破了身份,謝玉昭的面上不見意外之色。他們一行人從魔域離開已有數日,顏真君同青黛頗有交情,知道真相也不奇怪。
既然她已經知道了,謝玉昭也懶得再裝,直言道:“那你為何還要見我?”
顏真君卻笑道:“我想見的不是你。”
她站起身,將懷中箜篌置在一旁立著的支架上,輕聲道:“你既知我從前未曾與她彈過這個曲子,那便說明,你有她的記憶。”
謝玉昭看著她,女人一身白衣立於殿中,安靜垂眸撫摸著琴身。顏真君雖不曾明說,謝玉昭卻已知曉她想說什麼。
瞧著面前風姿澹然的女人,她猶豫半晌,最終未發一言。
即便有著共同的記憶,可終究不是同一人。
殿內沉寂下來,氣氛靜地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