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姐,她、她就是個瘋子!你看到了嗎?!看到了嗎?!她剛剛要殺了我!!”
“...看到了看到了...你稍微冷靜點,小陸...”
謝玉昭頭疼不已地看著半跪在她面前的陸衷,嘆了口氣。
少年滿臉驚恐,顫顫巍巍地緊緊抱著她的雙腿,謝玉昭扶著額,有氣無力道:“...你先鬆開我,這副樣子成什麼體統。”
“我不!”陸衷拼命地搖著頭,死也不肯撒手,痛哭流涕道,“我好不容易才見到了你,萬一我一撒手你又變成那個恐怖的瘋女人怎麼辦?!”
謝玉昭:“......”
這是什麼腦回路啊?這副身體的掌控權究竟是她還是上姜和陸衷抱不抱她的大腿有什麼關係?他這個窩囊的姿勢抓住的是這具身體又不是她的神識啊喂!
她面無表情地抽了抽腿,沒抽動,心中頓時浮現出一股無力來。
這具肉身天天承受她同上姜在識海里的鬥法,方才又實打實地捱了一記重創,整個神識之海險些坍塌了半邊,四肢虛弱無力,連簡單地抬下手都是劇烈運動。
若非上姜早些年打下的底子,尋常修士經過這一系列的折騰早就一命嗚呼了,哪還能像條死魚一般倚在這裡。
“沒事的,你冷靜些,她已經不在了。”無法用武力強制性解決,謝玉昭只能苦口婆心地寬慰起陸衷來,試圖解放自己的雙腿,“而且再也不會回來了,全都過去了。”
“...真的嗎?”陸衷抬起頭,滿眼寫著心有餘悸的後怕,“那她去哪了?你這段時間又去哪了?”
“我與她本是一體,無法同時現世,即便共存也是此消彼長,”謝玉昭趁著他分神發問的功夫,不動聲色地抽出已經被他壓麻的雙腿,聲音虛弱道,“如今我出現在你的面前,你說她去哪了?”
她一面說,一面卻在心裡忍不住腹誹:...這死孩子手勁怎麼這麼大?一身牛勁沒地方使,差點給她腿都勒斷了。
“什麼意思?”
聽到謝玉昭這麼說,陸衷微愣,猶猶豫豫地問道:“她是...死了嗎?”
謝玉昭本想頷首應答,再反問他一句“是不是大快人心?”,可垂眸之時,視線卻觸及到少年面上一閃而過的錯愕,其中還摻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難過。
她頓了頓,思緒微動,要說的話在舌尖轉了個圈,含糊道:“...可能吧,我也不太清楚。”
差點忘了。
陸衷同她不一樣。
她同上姜從本源上講是同一個人,即便見到了上姜過往的記憶也不會被她所影響。可陸衷與陸梅見卻是不同的獨立個體,他在接收了原主的記憶後難免不會被或多或少地影響到。
上姜作為陸梅見的師尊,縱使陸衷對她心懷畏懼,可一旦知道她神識消散於世間的訊息,心中屬於“陸梅見”的情緒也會翻湧上來。
正如現在。
看著眼前與那段不長的記憶中一模一樣的臉,陸衷不可避免的感到些許的難過,心尖酸澀不已。
這陌生的感覺從方才上姜威脅要殺了他時便一直存在了,只是當時他心中的恐懼壓過了這些絲絲縷縷的複雜情緒。直到現在看到謝玉昭,他心神放鬆,那些被壓抑在心底的情緒像翻騰的海浪,再度襲來。
詫異,憤恨,不甘。
而後又化作寒涼砭骨的難過。宛若早春時垂在簷旁,被暖陽曬化的冰稜,淌下的冰水緩緩蔓延,一點一滴流進四肢百骸,渾身都冷得不行。
謝玉昭抿了抿唇,敏銳地感受到陸衷心中所想,心中那股勝利者的喜悅也淡了下來。
她垂眸對上陸衷的雙眼,陽光映在他清雋的面上,將少年的瞳孔籠上一層金光,泛著柔軟的蜜糖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