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步青雲。
他聽到了鞭炮鑼鼓連天,熱鬧之中,身穿喜服的他騎馬過街,成了無數讀書人眼紅的金家姑爺。
他與金芷新婚恩愛,一道看書,一道觀花,一道踏春放風箏,一道賞秋收桂花。
那些美好又甜蜜的歲月一閃而過,鏡子碎開,是濃得只餘昏沉月光的夜。
他看到了他們睡了多年的大床。
幔帳掛起。
母親蹲坐在床上,用他的枕頭死死摁住了金芷的臉。
金芷掙扎得很厲害,雙手胡亂抓著,有幾次她的手勾到了幔帳,扯得長紗垂了下來。
她的勁並不小,長長的指甲扣得母親胳膊上好幾處血痕。
母親吃痛,回過頭來吼他:“別光看著,你壓住她的腿,快壓住她的腿!”
他嚇得瑟瑟發抖,又不敢真讓金芷掙脫,猛地撲上床去,隔著被子緊緊抱住了她的大腿,又用膝蓋壓住了她的腳。
他甚至不敢去碰她隆起的肚子。
他聽到自己一遍遍念著的“快死、你快些死”,他看到金芷的力氣小了下去。
直到,再也不會動了。
母親鬆開了枕頭,癱坐著大口喘氣。
他顫顫巍巍爬過半張床,掀開了枕頭,露出了金芷的模樣。
面容慘白,眼睛瞪大,死不瞑目。
……
馮正彬嚥氣了。
阿薇上前檢查後,衝聞嬤嬤點了點頭。
聞嬤嬤鬆開了繩子,稍稍活動了下酸脹的胳膊。
馮正彬正值壯年,哪怕是個讀書人,聞嬤嬤也不敢賭他掙脫不得,需得用上全力。
若只是把人勒死還好說,但此番為了裝作上吊自盡,繩子就要往上收,發力不及平日順手。
因而,即便是騙了馮正彬跪下來,還是需要姑娘不停說話來分散他的注意。
嚇唬他、引導他。
好叫他不能全力掙扎。
“沒吃千刀萬剮的苦,已經便宜他了!”聞嬤嬤罵道。
阿薇點了點頭,與聞嬤嬤示意了下位置。
先前,她聽馮正彬“講故事”時沒有閒著,仔細觀察過這廂房裡適合上吊的地方。
聞嬤嬤動作快,搬來了把椅子,站上去甩好繩子、打上結。
阿薇的力氣也不小,將馮正彬提起來,配合著聞嬤嬤把人架起來、掛上去。
聞嬤嬤整理了下馮正彬的衣襬袖口,確保看不出與人相爭的痕跡,再下來將椅子放倒。
阿薇走到了桌子旁。
上頭攤開了抄了一半的經文。
阿薇認認真真看了一會兒,道:“方便我了。”
原本,她只看過馮正彬留在功德簿上的字,好在同是臨的祖父的帖子,阿薇記了幾處特點、大體刻在了腦海裡。
但記得再仔細,也不及手邊有範本。
馮正彬抄寫的佛經,正好叫她用作參考。
重新研了墨,阿薇取了一張紙,提筆書寫“遺書”。
誤以為舊檔不存、留下了金氏真正的死日。
沒想到被和尚找上門,才知出了紕漏。
同僚指責記錯亡日是不敬髮妻,只有自己因殺人之事害怕不安。
當年不想被金家連累,一不做二不休殺妻、也殺了未出生的孩子。
到大慈寺做法事也無法消除心中恐懼,反而越發自覺罪孽深重,殺妻、與母親同謀殺妻是他一輩子的罪孽。
又到了十月一十八。
金氏似乎回來索命了,他再活不得、活不得!
一篇遺書,前頭字跡算得上整齊,越往後越顯凌亂,透出一股恐慌到癲狂的樣子。
阿薇放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