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中地下坐著,穿著家常衣裳,摘了冠帶,便隨口說道:“你今日倒回來的早,想必衙門裡沒有事情。”
陸誠勇卻鼻子裡哼了一聲,也不答話。夏春朝不明其故,也不理他,徑自走去換衣。陸誠勇看她不理睬,又大聲哼了一嗓子。夏春朝看出他有意生事,蓄意不睬,走到妝臺邊重新勻了臉。寶兒上來接衣裳,她卻笑道:“先不忙著換,要去後頭給老太太並太太請安呢。”言罷,便瞥了陸誠勇一眼,果然見他面色沉沉。
夏春朝笑了笑,喊了珠兒,就要出門。陸誠勇急了,上前一把扯住她道:“你又往哪兒去?這才回來,連凳子還沒坐熱,就又要去了。丟下我一個在房裡,冷冷落落,什麼意思!”夏春朝詫異道:“你這是什麼話,我自然是要去給老太太、老爺太太請安去,難道你離家幾年,連這些事都忘了麼?”陸誠勇惱羞成怒,張口就道:“不許去!”夏春朝笑道:“這卻奇了,你不讓我去請安,要怎麼樣呢?”陸誠勇嘴張了幾張,卻說不出話來,一張黑臉倒是漸漸泛出些緋色上來。
那寶兒到底老實,撐不住便笑道:“奶奶不知,少爺這是怕奶奶今兒回孃家去。還不到晌午時候,少爺就回來了。進門就急衝衝問我奶奶去了哪裡,又要吩咐套馬去咱們家。還是我說奶奶去鋪子裡了,少爺這才不動了。”夏春朝聽了這話,便似笑非笑望著陸誠勇。陸誠勇甚是窘迫,望著寶兒便嗔道:“亂說些什麼,快過那邊去。”
珠兒走上前來,向陸誠勇道:“少爺這般也好生沒意思,奶奶嘴上雖那樣說,但平昔對少爺如何,少爺也該看在眼裡。旁的不說,就說今兒,鋪子裡出了那麼大的事,奶奶心焦的跟什麼似的,回來路上還不忘去裁縫店吩咐先趕製少爺的衣裳,唯恐少爺路上沒得穿。得回來,少爺不說體恤,先跟奶奶拌嘴,叫我們這些丫頭也看不過去。少爺自家好生想想,這樣對得起對不起我們奶奶。”說著,竟拉寶兒一道出去了。
陸誠勇被這丫頭訓斥了一通,頗有些訕訕的,向夏春朝笑道:“珠兒越發了不得了,這等牙尖嘴利,看將來誰敢討她。”夏春朝笑了笑,也不接話,走到梳妝檯前,開了妝奩,推擺弄珠花。陸誠勇走過來,摟了她腰身,低低道:“你既去了鋪子,那樣辛勞,又何必惦記著趕我的衣裳,早些回來歇著也罷了。”夏春朝說道:“你月底就要啟程,我怕趕不及時。”陸誠勇道:“我還穿舊時的衣裳就是了,這些年也這麼過來了,不怕那些個。”夏春朝含笑點頭道:“今非昔比啦,你如今做了這個官,不比還在軍中時候。何況又是從家裡出來,弄得嘴黑眉烏的,倒叫人笑話你沒老婆一般。”
兩人笑語了一陣,陸誠勇想起方才珠兒之言,便問道:“鋪子裡生了什麼變故,珠兒說你心焦。”夏春朝想這卻沒什麼可瞞的,便將今日之事講了一遍,又道:“目下我也沒什麼法子,只好先賠了人家再講。”陸誠勇對這店鋪生意是一竅不通,聽不明白,只好勸道:“你也放寬心,這世上哪有過不去的坎兒。既然你叫夏掌櫃設宴賠禮,又說到了上新貨的時候賠與他們,那也過得去了。”夏春朝卻搖頭道:“商家最重‘信義’二字,這遭我誤了他們的事,只怕下回他們再不肯來了。丟了這幾家主顧倒是小事,我倒恐砸了咱們家的招牌,那可就值得多了。”陸誠勇不以為意,只說道:“那也罷,生意倘或做不下去了,就將店收起來罷。橫豎我如今一年兩千石的俸祿,朝廷又賞賜了許多土地,連著咱們往年置辦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