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大觀園裡有規矩,一旦入園成為禁臠,此生便只能一心一意地用身心去取悅弘晝,絕不能再念及昔日親情,尤其是男子,那更是犯了忌諱。就拿妹妹和自己來說,能一同在園中侍奉,還能姐妹相伴,也算是幸運了。可寶玉、賈蘭的情況,自己是連過問都不敢,至於丈夫賈政,偶爾想起,也是羞愧萬分,如今自己已淪為他人床笫玩物,又怎有顏面再面對丈夫呢,而身為奴者若是還念著前夫,那可是天大的罪名,她怎能不懼怕。倒是女兒元春,偶爾想想也就罷了。有時候,她甚至還閃過一些奇特的念頭,想著丈夫、兒子、孫子或許此生再難相見了,自己唯有和妹妹一起,日夜侍奉弘晝,只盼著子侄輩中佳人眾多,能讓弘晝盡興,多開心幾年,或許外頭的官員看在這情分上,還能多護著他們幾分,讓他們性命無憂。唯有女兒元春,正值青春年華,又頗承自己昔日的美貌,生得貌美無雙,體態婀娜,若是能想個法子,讓弘晝動了心思,把她也圈進園子裡來,雖說免不了要遭受弘晝的欺辱,失了貞潔,甚至還會出現母女同侍一夫這樣有違倫理、辱沒祖宗的醜事,可總歸好過在冷宮裡生死難測的處境呀。只是這元春身份特殊,畢竟是雍正的妃子,宮闈之中忌諱極深,哪怕是鳳姐在內,大家如今都不過是禁臠之類,是供王爺洩慾的玩物罷了,又哪有資格去開這個口呢,也只能是自己私下裡想想罷了。
卻萬萬沒想到,就在自己頭一回和妹妹一起侍奉弘晝,遭受這般屈辱之時,弘晝竟似有意逗弄自己,問出了這樣的話。王夫人頓時惶恐不安,全然沒了主意,不知該如何作答才好。若依著她的本心,聽到這話正戳中了她日夜牽掛之事,此刻恨不得立刻叩首,像那最下賤、最卑微的奴僕一般,哀求弘晝道:“但求主人兩個都救,但凡能護佑我孫子、女兒性命,賤奴願意同女兒一起一生只供主人驅使,再不敢有別的念想……” 可這樣的心裡話,她又怎敢宣之於口呢,自己哪有和弘晝討價還價的資本呀。她心裡清楚,弘晝的心思向來難以捉摸,今日這話,說不定就是在試探自己是否還存有不該有的念想,是否對他的掌控有絲毫的忤逆之心。若是順著弘晝的話頭,只會說 “求主人救我孫兒” 或是 “求主子救我女兒”,似乎也極為不妥,畢竟自己如今只是一介禁臠玩物,又何來什麼孫子、女兒一說呢,而且萬一選錯了,說救孫子卻害了孫子,說救女兒又害了女兒,此刻滿門親眷、合族的性命,可都攥在弘晝的手心裡呀,稍有不慎,自己受辱遭難也就罷了,要是連累了園子裡和園外的其他族人,那可如何是好呢。
此刻屋內一片寂靜,王夫人的臉色早已變得慘白,她這才深切體會到了 “天心難測” 這句話的含義。按理說,女兒元春在冷宮,孫子賈蘭在宗人府,賈府那大案也已經過去大半年了,按常理不該再有加罪的可能,又何來 “救” 字一說呢。只是那冷宮之中,秋寒料峭,廢棄的妃嬪不明不白死去也是常有的事;而宗人府裡年幼的小奴,被髮落打死也並不罕見,即便不被打死,按規矩怕是也要閹割入宮為奴。以弘晝這天字號阿哥王爺的身份,若肯出手相助,自然能穩穩當當護得二人周全。只是偶爾想想,就算弘晝應允了,又該如何安置他們呢。元春若進園子,論身份其實是弘晝的姨娘,這天家宮闈之間,忌諱實在太深;賈蘭雖年幼,可畢竟是賈府的男丁,弘晝又該如何妥善安排才好呢,思來想去,王夫人實在拿不定主意,若真要在元春和賈蘭中選一人來庇護,那當真是肝腸寸斷、五內俱焚呀。若選了元春,可一想到賈府政老這一脈,如今就只剩賈蘭能延續血脈了;若選賈蘭,即便選了,恐怕此生也難再相見,倒不如母女還有希望團聚。隱隱念及賈政,又覺得似乎沒有選女兒的道理,唯有護著孫兒,或許還能為賈府留下一脈香火。
王夫人這般胡思亂想,早已沒了往日的方寸與清明,欲言又止之時,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