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嬌繞著院子又兜了一大圈,還是沒人。
鄉下沒什麼夜生活,要省油蠟的話,一入夜就鑽炕。白天那幫人已經定了她的罪,現在想必也不會再秉燭繼續商議如何對付她。現在這裡沒人,她猜想他莫非是回了縣城?但好像又不對,明天對自己的那場公審大會,他應該也要來的……
林嬌怏怏地朝大門去,走了幾步,忽然想起那匹老馬,急忙轉身去找牲口圈。要是馬在,那他人就還在,自己再等等就是。
這爿地的人造房時,習慣把豬圈牛欄都搭在屋子後的西北角,風水上說能聚地氣養五畜。林嬌繞了過去,果然看到一排低矮的棚欄,地上東一堆檁條西一簇麥杆的,老馬正被拴在一根柱子上安靜地低頭嚼著草料,而那個人正背對著她,高高站在一架靠牆的梯頂上,看樣子好像在鋪剛紮好的棚頂。一陣夜風吹過,林嬌聞到了一股混著牲畜糞肥氣味的麥稈清香。
老馬先發現她,停了咀嚼的動作,晃著腦袋拽動拴住自己的韁繩,兩隻前蹄抬擺了幾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你這嘴巴刁得……”男人停了自己手上的動作,低頭看著他的馬,低聲呵呵笑了起來,隨風送來的聲音裡,滿是寵溺和溫柔,“你先湊合嚼著吧,等我修好你的窩棚再給你抓魚去。”
☆、第 10 章
男人說話間,彷彿覺察到什麼似的,忽然回頭朝林嬌的方向望了過來。
林嬌竟生出了一絲彷彿無意間窺破旁人秘密的尷尬。見對方已經回頭,只好從牆旮旯的陰影裡出來,朝那架梯子走了幾步,停在五六米之外的一堆草垛邊上,喊了聲“敬軒叔”。
喊這一聲“敬軒叔”,她在來的路上練了不下十數回:口氣要誠懇,態度要恭謙,更要充分展示出她此刻雖然冒昧夜訪但胸腔裡跳動的那顆心卻滿懷了的正當與坦誠。
林嬌喊完了,微微低著頭,等著他的反應。
男人彷彿有些驚訝,站在牆頭邊定了片刻,但很快就回過了頭,把手上的那爿棚頂壓好,然後不急不慢地下了梯,彎腰一邊用根麻繩捆紮地上散亂的檁條,一邊發話了:“這時候了,你來做什麼?”問這話的時候,聲音是冷淡的,而眼睛壓根就沒看向林嬌。
“敬軒叔,我過來,只是心裡有股氣兒堵著,不問清楚我難受。今兒白天你們也沒給我機會張口,我現在過來就是想問問你,你們到底憑啥就定了我的罪趕我走?”
林嬌聲音不高,卻一字一字很是清晰。說完了話,那男人停了手上的動作,終於直起身轉向她。月光裡見他神色平靜地說:“白天太公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
“就憑我是淫…婦的罪名?”林嬌說,“你們拿這莫須有的罪名隨隨便便地定了我的罪趕我走,有沒有想過我萬一是被冤枉的?有沒有想過我也是一個人,這樣被趕回孃家,我還有什麼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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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敬軒沒料到她竟會如此直白,頓了下,才皺眉道:“你平日要是自省些,別人怎會對你說三道四?”
林嬌抬眼,直視他一雙因了月光而隱隱閃著幽光的眼,微微冷笑道:“好個自省。我再自省,也架不住一幫子人全拿我當靶子。我曉得你們背後說我跟石家的兒子有私。我現在就把話放這兒,我與他若真有私,天打五雷轟也絕不皺一下眉頭。我家與他家的關係你也知道的,我就是他鐵板釘釘的嫂子!他是感激我男人換了他的命,心疼能武年歲小,這才不避人眼地往我家多跑了幾趟幫些忙而已。從來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落入那些有心人眼裡,我和他說一句話自然也就成了私情!敬軒叔你沒常在村裡,聽了人言信這些,我也不怪你,但我必定要叫你知道,連青山他娘都知道我和青山是清白的,她剛就跟我說,往後誰要敢再造一句這謠言她絕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