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嬌說完,用眼角餘光打量他的反應,見他帶了些驚訝地略微揚眉似要開口,忙又搶著打斷繼續說道,“敬軒叔,我曉得你要問黃二皮的事。”
楊敬軒確實有些意外於這女人剛才不帶換氣兒噼裡啪啦的一習子話。他想說的其實也不是黃二皮,只被她搶了話,只好閉口了。
“那個黃二皮,論樣貌是賊眉鼠目,論房和地,連他自個兒子也吃了上頓沒下頓,我林春嬌就算渴男人渴得白日裡發春夢了,也不該找他這號人。他幹嘛要誣陷我壞我名聲?我名聲徹底壞了被趕跑了對誰有利?有點腦子的人稍微一想就知道。不是我對長者妄加揣測心存不敬,實在是我家的叔嬸那算盤打得太精,把手都伸到他親侄子的頭上了。頭些年家裡就剩我們幾個老小的時候,怎麼沒見他夫妻倆幫過一回忙?連有一年春耕他們家的牛閒了,我婆婆上門去借牛都要收鬥糧才放,現在幹嘛這麼好心?還不是衝著能武的那幾畝地!能武要是落入他家,以後難保不被謀算了去。就算有你們這些族人盯著,也不過一天兩天,能盯一輩子?人家那可是關上了門過日子!能武飽了飢了你們能看到?萬一哪天有個什麼不好,那夫妻倆把自個兒推得一乾二淨,那能武找誰伸冤去?”
林嬌抬袖擦了下眼睛,放下手時,眼睛裡已經淚光盈然。
楊敬軒不具備對付女人的充足經驗,見她一眨眼的功夫,眼淚就開始掉,渾身不自在,更是詞窮,遲疑了下,終於問道:“那你找過來到底什麼意思?”
林嬌在心裡鄙視了一下這個人的遲鈍,又抹了下眼睛,哽咽著說:“敬軒叔,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只是他們那些人根本不會信我一個女人的話。我再清白也經不住一百個一千人齊齊拿墨汁潑我啊。要就我自己,我也就認了,只怪自己生就了這黃連命。只是一想到能武,我這心裡就難受啊。我聽能武說你是好人,不會像他們那些人一樣,所以這才豁了膽地找了過來,就是盼著叔你能給能武做個主,他聽說明兒起要跟他叔嬸過,嚇得臉都黃了,啥都說不出來只會掉眼淚,哭著叫我過來求下你,說叔你一定會給他做主的。你們男人不是最講公義嗎?如今一群人合起來這樣偏聽偏信,這算什麼公義啊……”
按照預先的設計,林嬌順勢再跪一下就更好。比如之前她就跪在石寡婦跟前了,也沒覺得有什麼心理障礙。但現在不知為什麼,對面的人換成了楊敬軒,林嬌的膝蓋就死活打不了彎,一邊抹因了刺激還不住冒淚的眼睛,一邊偷偷打量他的神色。見他眼睛盯著地面,嘴角雖還緊緊抿著,神色卻不像剛開始那樣繃著,彷彿已經被自己說動了,心中一鬆,乾脆取消。
楊敬軒確實是被林嬌聲情並茂的一番話給說得有些鬆動了。想起黃二皮素來無賴,說與這女人有勾搭也不過是他一面之詞,而且楊百天夫婦雖然來往不多,但精吝是村裡排得上號的,自己先前也確實有過若真把能武歸他撫養往後則要多留意著些的念頭。所以這女人的話也不是沒道理……
楊敬軒這樣想著,終於抬眼望了過去。見她站在月光下,沒了片刻前說話時的慷慨決然,一雙眼裡掛著淚珠,那種楚楚可憐的樣子,透了種說不出是什麼的味道。二人四目恰巧相對,腦子裡忽然又跳出了中午在溪邊發生的一幕,渾身一下又僵硬了,心裡頓時冒出了個念頭:“她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林嬌見他神情放緩,以為被自己打動了,正想趁熱打鐵請求他為自己和能武到楊太公面前說句話。她知道他有這個影響力。有了他的話,再加上石寡婦,她知道自己肯定可以留下。不想忽然間見他神色又繃了起來,心咯噔跳了一下。
“林氏……”楊敬軒已經決定了,雙眼越過林嬌的頭頂,望著她背後的那道土牆,聲音平平地說,“你說自己是蒙冤的。我並非族長,定不了你的罪,也無法為你開脫。但黑便是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