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冷笑道:“虧你姑媽說得出來!為了她女兒,要去淘媳婦侄媳婦和婆婆的嫁妝?我告訴你鳳丫頭,這話讓她自己去說去,你可不能張這個嘴!你想想,你大嫂子那是守寡的節婦,這放到哪個大家子裡,都是敬著的。你們那裡倒好,還想著人家的私房。但凡這話從你嘴裡說出去,你就得落下個刻薄、不容寡嫂的名聲!縱使你不在意,難道也不為我外孫女想想?”
平兒看鳳姐兒皺眉不語,屋子裡也沒有別人,低聲道:“我聽跟二太太的金釧說,這個主意,是……是寶姑娘出的呢。”
鳳姐兒瞟了她一眼,立起眉毛,“你怎麼不早說?”
陳氏詫異,“寶丫頭?她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怎麼倒管起你們府裡的事兒了?正經你們家裡的三個姑娘還沒學著管事兒呢吧?”
鳳姐兒嘆了口氣,塗著豔紅色豆蔻的手指壓了壓頭上的鳳釵,“我瞧著姑媽的意思,是要把寶丫頭配給寶玉的意思呢。”
“那也沒有她去多嘴多舌的。”
鳳姐兒苦笑,“您和父親這幾年不在京裡不知道,二姑媽一家自從進京後,就一直住在我們的府裡。姑媽處處抬舉著寶丫頭,把她誇得比我們二丫頭三丫頭幾個都強呢。且寶丫頭自來帶著一掛金鎖,說是一個遊方的得道高僧給的,要撿有玉的來配呢。”
陳氏吸了口涼氣,“你這兩個姑媽……”太蠢了!
“算了,這事兒隨他們去。鳳丫頭,你只記住了,你姑媽跟你說的話,你不可應了。”
又朝平兒道:“你姑娘事情多,有什麼想不到的,你這丫頭還細心,隨時提點些。去罷,找你小姐妹們去說說話。”
平兒福身應了,知道母女兩個有體己話要說,忙退了出去。
陳氏便低聲問鳳姐兒:“當初我們出京,我就囑咐過你,好歹先生下兒子,再圖別的。怎麼這大姐兒都四歲了,你這還倒沒有信兒了?”
這是鳳姐兒心裡的一根刺。她又如何不想有個兒子?賈璉跟自己少年夫妻,年紀相若,這幾年感情也算融洽,可是這沒有兒子,總是個不足。往後,難免要有人拿這個做文章。
陳氏勸道:“知道你自來要強,可是咱們母女間沒什麼避諱的,我就直說。你該找個大夫瞧瞧。你是榮國府的長房長媳,若是生不出嫡子來,往後你哭都沒處哭去!”
這話在當年陳氏也勸過鳳姐兒,鳳姐兒權當耳旁風了。如今,卻不容她再不理會。
咬了咬嘴唇,低聲道:“母親也知道,我們府裡上上下下幾百口子人,哪一個是省事的?每天大事小事,沒有上百也有八十。我竟是沒有一天閒著的。再加上預備娘娘省親,璉二也是整日裡腳不沾地。我……”
“不管怎麼說,你別耽擱了。這麼著,你今兒回去,索性明日就託病,說是精神不濟,不能理事——也好找藉口推了你姑媽交給你的事兒。我託人悄悄打聽打聽,有沒有好的婦科聖手來給你診診脈。若是沒毛病自然是好,我就擎等著抱外孫。若是有什麼不妥,早早調養就是了。”
鳳姐兒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她也不想回去得罪人不是?
晚間回去,果然鳳姐兒便推說身子不大爽利。打發人到賈母那裡去說,賈母忙打發了鴛鴦去瞧了一回。
次日一早,鳳姐兒便遣了平兒去往王夫人那裡告假。平兒垂頭恭敬地對王夫人道:“……原是昨日著了些風,二奶奶也沒當回事。誰知道夜裡就發起了熱,早上直嚷著頭暈身軟,竟是難以起身。奴婢摸了一摸,實在是厲害了。二爺已經請太醫去了,二奶奶怕太太這裡的事情耽誤了,遣了奴婢來回太太一聲。”
王夫人一雙眼睛盯著平兒,看了半晌。平兒只低垂著頭,神色恭敬,又略帶著些焦急。
王夫人轉著手裡的佛珠,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