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素衣,神情淡然,鋒芒盡斂,再沒有往日的意氣風發。
謝閣老是收到了康媽媽捎回的口信,說傅庚有要事相詢,約他在臨江樓酒樓一晤。
謝閣老想不出傅庚有什麼理由要見他,他們之間並無交集。然而他還是來了。多年的官場經驗告訴他,這個聖眷正隆的編修,不是他此刻能夠輕忽的。更何況,謝閣老並不討厭這個人,覺得傅庚有些像年輕時的自己。
待坐定之後,包間裡有片刻的沉默。二人皆沒急著開口。謝閣老端起茶盞啜了口茶,傅庚便望著窗外的江水出神。
過得一刻,傅庚方才收回目光,提筆落墨,在早就備好的紙箋上寫了幾個字,遞至謝閣老眼前。
看著紙箋上清雋有力的字跡,謝閣老瞳孔微微一縮。
那上頭寫的是“謝修容”三個字。他的女兒謝瑗,便是在被先帝封為修容後不久因病去了的。
他抬眼看著傅庚,寒聲問道:“何意?”
傅庚凝視著他的眼睛,旋即低頭在紙上飛快地寫了一個“嫵”字,一個“章”字,一個“菀”字,再將紙箋遞到了他的面前。
謝閣老的面色立時變了。
這三個字若單獨出現,意義並不大。但傅庚卻將它們寫在了一起,其意便大為不同。
今上元后姓裴名嫵,所出太子劉章,太子妃盧氏名菀。傅庚這三個字,竟寫著三位皇族中人之名,其中更有當朝太子夫婦。謝閣老如何能不變色?
他“託”地一聲撂下茶盞,起身便欲向外走。
傅庚卻跨前兩步攔在他身前,一手執筆,一手拿紙,疾書了幾行字,第三次遞到謝閣老眼前。
謝閣老接過紙細看,卻見上頭寫的是:
謝修容之死,閣老曾記否?
元后嫵之毒,閣老能忘否?
閣首勢之強,閣老可忍否?
他朝君相忌,閣老泰然否?
願為馬前卒,閣老襄助否?
紙箋上力透紙背的五行字,五個問句,字字句句如同重錘,將謝閣老的雙腳牢牢釘地在了地面。
(第一卷·金陵秋 完)
第二卷·姑蘇慢
第118章
院子裡頭,殷殷地結了半樹青梅。
薔薇尚自開著,紅粉馥馥,在風裡流轉著香氣。傅珺特意沒著人打理,任由那野潑潑的一幅朱顏,將整面青磚牆佔去了大半。疊作“回”字的花牆外頭,幾棵桑樹在晨曦中伸展著枝葉,葉片上凝著晶瑩的露珠。
不知不覺間,又到了“梅子黃時雨”的季節。傅珺手扣窗弦,悵悵地望著牆外的那一小方天空,下意識地揪下一顆青中發黃的果子,放在鼻尖聞了聞。
那青澀含酸的味道,直接略過鼻端探進口中,讓她齒頰生津,忍不住便吞了口唾沫。
“姑娘快扔了吧,瞧著怪髒的,婢子替您擦擦。”青蔓一面咂著舌頭,一面掏出絹子來替傅珺擦手。
傅珺順手將果子丟在地下,從青蔓手裡抽出帕子擦了擦手,信步跨出了房門。
五月的天兒亮得早,卯正未到,幄葉居的院子裡已是花樹嫣然,比那工筆畫出來的還要鮮豔動人。
傅珺帶著涉江與青蔓,從幄葉居的月洞門裡出來,行不過兩步便又回了頭。涉江忙問道:“姑娘可是忘了什麼?要婢子去替您拿麼?”
傅珺笑著搖搖頭,站在原地未動,視線停留在眼前的院門兒上。那門楣上風細柳斜的“幄葉居”三個字,讓她不由想起了王氏。
王氏的字跡亦是這般,宛若氤著江南煙水,卻又有著這方土地應有的風骨。
還記得剛到姑蘇沒多久時。小姨王昭領著她來到這裡,便曾指著這院門上的字淡聲道:“這是我仿著三姐姐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