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了手法。
陌生的小城(18)
你是說,這點心盒中的萬元鉅款是老頭有意為之?上邊來的頭頭點了點頭:這就很陰險、很別有用心了嘛。要採取措施。
沒過幾日,聽說那老頭被收容到什麼遙遠的地方去了。那狗是被打死了,口角流著黏稠的血,就丟在那垃圾堆上。
十九
小城寂寂寞寞,沒有任何新聞了。
寒風千篇一律地呼嘯著,把它的意志塗滿了整個空間。橫橫豎豎的街道上都是沒有面孔的身影,灰青色地滑來滑去。
你縮著脖子走在街上,覺得風要把你從這世界掃下去。你若火了,張嘴咬住風的尾巴,它便嗖地掙脫而去,你牙根冰冷,滿嘴留下西北風青灰色的長毛。
冬天像一張巨大的鉛皮把小城罩了起來。
小城更顯得陌生。
我還是像影子一樣在那嚴肅的、偉大的大樓裡飄來飄去。我白天依附暖壺,晚上依附吉他。有時間,我要不到妮妮家,被她的溫馨籠罩著,要不縮回我那方方正正的小屋,擠在一堆旗杆、橫標紅布中瑟縮。我不敢多上街。那風可以把我刮散、颳走,刮到十萬八千里以外。
影子能有多重?
妮妮還是很有興致。她美麗的小臉常常沁出細細的汗珠。一天,她要領我去參觀一家人的婚禮。
我拗不過,便跟著去了。
婚禮在寒風打旋的一個小院內舉行。牆上張一塊幕一樣的紅布做背景。貼著喜字。還用金紙寫著婚禮儀式的一款款,也貼在那紅布上。
新郎新娘被簇擁而來。司儀一道道下著令,喊著。就有了各種節目。介紹雙方父母大人,介紹這貴賓那貴賓,一一在長凳上入坐。新人給父母大人、給叔伯姨姑舅嬸挨個磕頭,磕完就能得到紅包,紅包就被當眾開啟,鈔票就可現場展示出來,就有人立時把票子在風中揚一揚,報出是多少元,然後便登記,收下,最終要給新娘。又有什麼戀愛經過介紹。新人們照例是紅著臉沒什麼說的。再拜天拜地,哄著要新郎背上新娘進新房,新娘漲紅著臉,掙扎著往新房裡逃。
小夥子們便奮勇而上,把新娘舉起來往新郎背上放。這時,誰都可以乘機摟一摟捏一捏新娘那香噴噴的肉,這是助興,這是幫忙,這是朋友的熱心。
新娘被弄急了,掙不脫了,被迫趴在新郎背上了,人們便簇擁著進了那低矮的新房。
鬧嚷嚷的,往下還有什麼節目就不知道了。
最後照例要擺出十幾桌、幾十桌酒席,屋裡院裡,有風沒風地吃喝一頓,然後散去。
我們提前撤了。
我發誓絕不舉行這樣的婚禮。
妮妮笑了笑,說:到時隨你。
我卻還是有了悲哀。
妮妮不知我為何悲哀。
我彈起吉他,憂憂鬱鬱地唱了一支歌。
那歌不過是唱月亮,唱太陽,唱山上的石頭,唱石頭的風化,唱莊稼收割了,野草長起來。
她卻慢慢聽明白了。歌聲消逝後,好一會兒,她從遙想中收回目光來,對我說:你是不是怕我這樣操勞、張羅新生活,最後變得世俗了?
我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什麼都能覺察出來。
她想了想,說:不會的。
我無奈地一笑。
她說:你不信嗎?
我不知如何回答。
她充滿溫柔地看著我:我們要藝術,可還要吃飯啊。
我還是不語。因為,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不知有什麼答案。
她看了我好一會兒,站起來,收拾著桌上的東西,那是她剛從商店買來的各種瓶瓶罐罐。
都收到一邊了,桌上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