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車上。
二人安安靜靜坐在一張桌子上吃了晚餐,,若不是楊世彥恪守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傅晚晴甚至想邊吃邊問。
吃完飯,氣氛立刻從風平浪靜變得風起雲湧。
傅晚晴一身高開叉豔紅旗袍,翹著腿坐在沙發上,氣場全開,目光灼灼的盯著楊世彥,像法官審問犯人似的。
傅晚晴越想越氣,楊世彥欺瞞她這麼久,甚至知道她的身份後還想要繼續隱瞞,罪加一等。
“風箏?”傅晚晴要楊世彥親口承認。
“是我,一直都是我,我與裴先生透過我哥單線聯絡,很少有人知道。”楊世彥知道事情到了暴露的這一天,還是坦白從寬為妙。
“你十二歲就加入了革命黨?”傅晚晴不禁蹙眉。
“這件事說來話長……”楊世彥輕輕抿了抿唇,他如今才發覺揭開曾經的傷疤是件很難的事情。
“這一路那麼長時間,還怕說來話長?”傅晚晴挑眉道:“我的底細可是一五一十的和你說了。”
楊世彥深吸一口氣:“五年前,發生了一些事……”
“什麼事?”傅晚晴有些不依不饒。
心病說開了才好醫治,否則一直鬱結在心中,碰一次疼一下,無休無止永遠無法痊癒。
楊世彥薄唇囁嚅,嘗試了好幾次都沒能說出一個字來,他不禁嘆了口氣,閉上眼睛,修長的睫毛微微顫抖。
“我哥和朋友聚會時,在酒吧遇到了當時被大總統請進京的王將軍,沒成想王將軍不斷出言挑釁,還對我動手動腳,我哥並不想和他牴觸,便把我留下了。我本以為會是錐心刺骨痛徹心扉的一夜,是徐叔叔恰巧經過,我才幸運的逃過一劫,徐叔叔第二日便要去南方替蕭叔叔和裴先生談判,他不放心我便也把我帶上了飛機。那是我第一次見到裴先生,說實話我當時年少,什麼也不懂,只覺得裴先生風度翩翩,說話大義凜然,倡導和平安定的理念深入人心……”
“你和徐叔叔竟然有如此深的淵源。”傅晚晴沒想到會是如此。
怪不得徐昔文早早就知道楊世彥的身份,卻從車站初見開始,一直找理由放過他,從未點破。
“說實話那段時間我們雖非父子,卻情勝父子。是徐叔叔第一次告訴我我應該自尊自愛,我是一個獨立的人,不應該成為他人的附屬品。”楊世彥回憶起那些時日,有些說不上來的情緒,他眨了眨乾澀的眼睛。
“我哥在北京受到學生運動的影響,思想漸漸有了轉變,覺得軍閥混戰已無希望。避難的日子太短暫了,後來那段時間我特別害怕,只能拼命討好我哥,他讓我潤色筆墨給裴先生寫信,我就聽話照做,書信交流了一段時間,我哥與裴先生暢聊國家之未來,相談甚歡,從此為了同一個目標努力。”
“你哥如此虛偽,雞鳴狗盜,貪天之功,你……”傅晚晴靜靜聽完,感覺她曾經所有的認知全部被顛覆,如今分不清真情還是假意。
“我曾說過,我家的事並不像看上去那麼簡單。”楊世彥斂眉垂目:“我的命是我哥救的,他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你如今是怎麼看待革命的?”傅晚晴不禁問。
“百年之政,孰若民先,曷居乎一言而興,一言而喪;十稔以還,使無公在,正不知幾人稱帝,幾人稱王。”
楊世彥提筆寫下寥寥幾語。
“這是徐叔叔給裴先生的輓聯。”楊世彥垂眸看著墨跡淋漓的紙良久,喃喃道:“‘百年之政,孰若民先’,我先前覺得裴先生的理念過於脫俗飄渺,無跡可尋,無法可依,而今,我將為了踐行這八個字死而後已。”
“百年之政,孰若民先。”傅晚晴不禁呢喃:“徐叔叔如此評價,也是首肯了裴先生的終身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