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美好的武術生涯留下遺憾。可惜一切都晚了,紀無華想。如果能一直打下去該多好,初心不變,深陷其中。打鬥這件事,明知前路兇險、天命難測,但身為武者,就是要像餓狼一樣視實戰為骨肉,就是要拼盡全力去追食勝利。
紀無華忘了是誰說過,說“一輩子,做好一件事就夠了,愛一個人也就夠了”,也許是爺爺說的,但他很少談及個人情愛;或許是太爺說的,老太爺天南地北、豔情野史無所不談;又許是家族裡哪個哥哥姐姐說的,大多族裔兄姐正值青春年華……
紀無華想東西時,許靜波又翻了一個身,紀無華只靜聽而不看她。
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黑黢黢的天花板看久了就老出現些雜亂畫面,看著看著就容易暈。伴著許靜波翻來覆去的聲音,紀無華忽然想:許靜波是否願意照顧癱瘓的我呢,她願意搭上一生陪伴癱瘓的我麼?想到這裡,紀無華搖了搖頭:許靜波何許人也——女老闆、女強人、富家千金、豐嬌美人……等待許靜波的永遠都是金色的明天,帶著各種美酒香味兒的金色的明天。紀無華又想起了爺爺說過的話,說“人要本分,本事再大也要本分;人活著,只要做好一件事就夠了”。
哦,原來那句話真是爺爺說的;紀無華想起來了,“愛一個人就夠了”是自己後來加上去的,也不知道爺爺同不同意、認不認可。
紀無華不知許靜波那邊情況如何,如果她願意下嫁,那她合不合家長們的意?愛喝酒沒關係,愛錢更沒關係,沉溺肉慾可不行。想到這裡,紀無華又搖了搖頭——這種事情想想就好,不該攀的高枝兒絕對不攀。
紀無華覺得許靜波一定睡得不香,她的睡況完全可以用“輾轉反側”來形容。
慢慢閉上眼,紀無華隱隱有些期待明天——也許自己有法可醫呢,又或許自己快見到爺爺和太爺了呢。
許靜波那邊依舊是翻來覆去的聲音。在衣料的摩擦聲中,紀無華忽然聽到床響了,吱吱吱的,然後有穿拖鞋的聲音。他估計許靜波要去上廁所。腳步聲傳來,拉拉鍊的聲音隨後傳來,之後又有翻東西的聲音,再然後床又響了,最後那邊大致歸於平靜,只剩下了悉悉萃萃的聲音。
紀無華不想跟許靜波打招呼,至少現在不想;先閉著眼吧,等天亮了再說,紀無華想。
許靜波的呼吸出現了一絲紊亂,她發出了“嘶嘶嘶”的聲音;紀無華忽然有點好奇她在幹什麼,但他沒有睜眼。過了一會兒,許靜波又穿上了拖鞋,接著就沒有聲音了,彷彿她就此消逝了一般。
紀無華忍不住睜開眼睛,然後他忽然屏住了氣息。許靜波就站在眼前,她像個女鬼一樣披頭散髮的;她一動不動,紀無華知道她正盯著他看。
兩人的目光在黑暗中交接,紀無華忽然一陣心酸,心酸是很難受的,類似於回憶起自己孤苦童年的感受,就像時光揪弄心尖一樣,就像腹腔逐漸酸蝕一樣。
許靜波問紀無華:“傷口還疼麼?”
紀無華深吸了一口氣,一股異樣的氣味進入鼻孔,不是醫院的消毒液,是類似於藥膏的味道,他說:“已經沒感覺了。”
許靜波笑了笑,她說:“那就好。”說完話她走向了房門。
許靜波轉身的一剎那,紀無華攥緊了拳頭——什麼叫那就好?——你為什麼要笑?——黑暗中的笑沒有絲毫假意,既不是寬慰,又不是敷衍,就是純真的笑。——我打不了拳了,我可能會癱瘓,你竟然笑得這麼輕描淡寫?——還是說,在你的眼裡,我的痛苦終究無足輕重,終究如魯迅所說,一切只是你茶餘飯後的談資?
房間變亮的一瞬間,紀無華的眼球忽然脹痛了起來,燈光刺眼,他合上了眼,適應之後,他再次睜開了眼。紀無華看到許靜波走了過來,她臉色蒼白、一瘸一拐;她穿著寬大的運動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