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聽著許靜波的呼吸聲,紀無華產生了前所未有的踏實感,他整個胸腔暖暖的,就像泡在溫水中一樣。有人陪伴的感覺很不錯,容易讓紀無華想起小時候,小時候就是爺爺在的時候,那時這座小院子是很溫暖很熱鬧的,記憶總是帶著一種陽光蒸發汗水的鹹香。爺爺走後不久,紀無華就覺得自己變了,這座小院子也變了,他一刻也不敢忘懷爺爺的教誨、一刻也不敢忘記自己一直懷揣的夢想、一刻也不敢背離自小培養的習慣、一刻也不敢敷衍自己爛熟於胸的使命,房子變得越來越沒人情味兒,他也變得越來越像工具。他覺得這就是成長,他可以獨立於世,他可以肩負起爺爺的期望,他可以像個戰士一樣活著或者死去,變化是無奈的,可紀無華覺得沒什麼不好。親情如紙,那就渴望戰死、渴望血戰掙來的榮耀、渴望無止盡地打鬥下去;許靜波來了,那就渴望守護她、渴望為她掃清一切通往幸福的阻礙、渴望和她一直在一起。如果要仔細追究,紀無華知道他現在已經有些背離自己的初衷了,以前的他嗜武如命,為了武術可以放棄一切,感情可能是需要的,但不會是最重要的,就要一直打一直打,像條瘋狗一樣,瘋狗會有感情嗎?瘋狗會為了感情放棄自己的骨頭嗎?
紀無華自顧自搖頭,他閉著眼,他已經快要睡著了。紀無華知道自己在笑——嘴角上翹,而且收不回去。紀無華慶幸自己接受了正常的教育,人總是要心向真善美的,人總要相信情愛與救贖的。紀無華笑著睡著了。
許靜波睜開眼的時候,陽光正從窗戶透進來,是有點紅的陽光,帶著一丟丟的冷氣。許靜波起床穿好衣服,紀無華的床是空的,整整齊齊的空床。許靜波打了個哈欠又伸了個懶腰,慢悠悠盪出房間,她先走到了衛生間,沒有看到紀無華。方便過後,許靜波開始洗漱,這期間她依然沒有看到紀無華。洗漱之後,許靜波稍加打扮,她又到了練功房,紀無華還是不在。
許靜波走到院子中央,她大喊道:“紀無華!”
無人回應,許靜波忽然有點慌亂。“難道是去買早點了?”許靜波看了看手錶並且自言自語,“九點鐘,不是吧?”
許靜波在院子裡來回踱了幾步,忽然停住後,她想:去叫他朋友了?然後點了點頭。許靜波嘿嘿一笑,又想:他自己也沒個手機什麼的,叫人而已麼,打個電話多方便,真是榆木腦袋。
進入紀無華的練功房,摸索了一番,瞥見昨天看過的那本書,許靜波一陣反胃,她覺得自己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接著許靜波又四下看了看房間,她忽然覺得陰森,打了個寒顫,她從練功房小跑而出。
“沒準紀無華說的是真的,那練功房裡應該有什麼貓膩。這個世界邪乎的事情多了去了,好端端的,我怎麼會打寒顫呢,那房子一定有鬼。”許靜波心說。
曬了一會兒太陽之後,許靜波覺得很舒服。剛想閉上眼,許靜波忽然覺得後脊一涼,產生了冷水潑面的感覺。她始終覺得邪乎,不知是何原因。
“怎麼老感覺有人在看我呢?”許靜波自言自語。
許靜波環首四顧,沒有一個人,除了微風拂過的聲音,院裡再無其他聲音。許靜波噘起嘴,她想起自己看過的一部電影——在那部電影裡,女主人公感覺自己被人偷窺了,然後選擇去看門縫。
許靜波心說:“不至於吧。”
說實話,感覺總歸只是感覺,許靜波始終覺得陰森感是因為紀無華不在,所以她也不想疑神疑鬼;但是她又有點好奇,她尤其想模仿一下電影人物的行為。所以許靜波向前走了幾步,然後仔細看向大門。
院門是木製的,兩扇門之間確實有一條縫隙。許靜波的視力還可以,看向門縫時,她首先看到了黑黢黢的一豎,就在她想要看得更仔細時,木門門縫處忽然出現了一片黃白色,像是人臉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