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但陳嬌還是聽見了。
一節白嫩嫩的藕臂伸出,被子一動:“嗯……”
早醒了,只是沒做聲而已。
昨晚參加城陽王官邸的婚禮後,長公主就命令吳女官‘次日翁主要加倍靜養’!所以起不起身,沒什麼分別。
‘母命難違啊!’嘟嘟小嘴,阿嬌在軟枕上動了動,無聊地仰視房樑上的玉璧。圓環形的玉璧是黃玉質地的,上有古雅的吉祥紋,用五色錦帶懸掛在塗了黑漆的木樑上,晃啊晃,搖啊搖……
目光隨著玉璧移動,嬌嬌翁主腦中翻轉閃現的全是那天在石室中的所見所聞:
高高的有如刀削的石壁;
有著九條青龍和九個太陽的紅彤彤的壁畫;
忽明忽暗的火焰;
陌生的少年,那雙燃燒著的黑炭般的眼睛……
“阿魯呢……”軟軟的南腔,是吳女官在指派宮娥們的工作。
阿嬌掉頭,隔著紗簾循聲望去。
‘叫吳女進來,談談那天遇到的人和事?’吳女的那口吳儂軟語總是甜沁沁的,聽著讓人從心底裡熨帖。
‘算了,還是不要了!’癱回錦被中,嬌嬌翁主鬱悶地扁嘴:‘弄不好又要多躺幾天,多喝幾碗藥。’
不知為什麼,打從她被救開始,只要阿嬌提到那個石室和石室中的所見所遇,祖母竇太后就唉聲嘆氣,兩位舅舅皇帝和梁王則是愧疚地低頭——好像她腦子出了問題,在痴人說夢話一樣。
至於長公主,必定十萬火急地召太醫開藥熬藥,然後眼淚汪汪地逼她喝下去,再然後……睡覺……靜養。幾次下來,阿嬌就不提了,雖然一肚子的疑惑:‘為什麼大家都不信?’
陳嬌翁主不知道,問題並不出在長輩那裡,而是出在當時救她的兩個南軍軍官身上。
皇太后的長樂宮,
明顯人為的石室,
突然冒出的地下水,
高妙至極的壁畫,
火把,
……一樁樁一件件,無不透著詭異,令人深感不安。
南軍是駐守宮廷的軍隊,軍官大多出自宦門。世家子弟的腦子自然比尋常武人多幾道彎。這兩名侍衛官既是好友也是親戚,救人上來後暗地一合計:‘救出小翁主’已是大功。至於其他,聯想到漢朝建立以來屢屢發生的宮廷事變,就不要橫生枝節了。萬一觸到某些塵封已久的宮禁秘密,弄不好會被皇家找機會滅口!
因此,兩人一口咬定那只是個廢井,裡面只有些枯枝敗葉,無任何異常。
於是,阿嬌口中所說的一切,全成了她墜落時頭部受傷的證明!等著館陶翁主的,就只剩下吃藥和睡覺了。
外面傳來竇表姐的聲音,細細的柔柔的,向吳女官詢問表妹昨晚睡得好不好。‘從姊來了?’阿嬌在床上欠身才想請竇綰進來,突然想到另一個竇表姐——南皮侯表舅家的竇繆表姐,昨夜的新嫁娘。
京都貴家雲集,永遠不缺各種熱鬧。從阿嬌剛學會走路開始,‘館陶翁主陳嬌’就上了各大豪門的請客名單,名子禮,成年禮,婚禮,射禮……
偏偏長公主性好藏私,不愛讓寶貝‘拋頭露面’,令不知多少主母宗婦徒呼奈何。
到城陽太子建迎娶南皮侯嫡次女竇繆,新郎是阿嬌的姑表哥,新娘是阿嬌的舅表姐,姑姑陳王后又親自將邀請函送進了長樂宮——情面上實在過不去,長公主只得領著女兒出席。
這是館陶翁主有生以來列席的第一場昏禮。相對於肅穆堂皇的環境和悠遠複雜的儀式步驟,阿嬌對新娘的感觸更大!
‘嫁人,嫁人?’回想那位身高還不到新郎腰間的竇福音竇表姐,阿嬌詫異復感慨,陷入幾許迷茫:‘原來,沒多久我也能嫁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