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見拙的散了,但舞曲悠悠的響在身邊,眩暈熱鬧得不真實。
她的面上是胭脂的薄紅,可是沒有喜色,何風曉所熟悉的空洞神色在燈光明滅不定的強烈反襯中,異常明晰。
“你啊,玲瓏剔透心,多愁多病身,現在不是很好,何必想得那麼多難為自己。”
何風曉只能低聲一嘆。
“風曉,我累……”
燈光由濃郁的緋紅轉為了慘然的暗青,安安似有些倦了,把臉垂了下來,唇上依舊掛著笑,肩膀微微地顫著。沒有風,而她卻如風中的落葉。
“你不知道曲意逢迎有多累,有時候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都分不出那個是自己,要是一輩子這麼過下去,真的可以嗎……”
她的話帶著火焰的溫度在他的胸膛裡沉澱著,空氣裡沉澱著,鼻樑上一縷辛酸味慢慢向上爬,堵住了咽喉。
許久以前,他點上了兩支紅蠟,佈置好了精緻的西餐等著南南,時間過了許久,燭蠟淋淋漓漓地淌下來,淌滿了銀質浮雕的燭臺,直到全部燃盡,紅淚滿滿。
他都睡了過去,卻被一陣喘息聲驚醒,當他回頭去看時,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南南已經立在他身後,一樣也在直瞪瞪望著望著他,發被風吹得稀亂,下巴頦微微發抖,眼也是空洞的。
她也是在他懷中顫抖著說,她累……
而看不見的刀刃,劃破他的心,生生地挖出了血肉,產生了一種讓整個人都要發抖的感覺。那麼鮮明的感覺,刻骨銘心,記憶底下的痛苦排山倒海地衝了出來,幾乎要把他沖垮。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應該逼你……”他的嘴唇輕輕地貼上了安安的臉,低低地訴說著,手緊緊地抱住她的腰,他覺得自己一下子變得很虛弱,彷彿一鬆開,就會崩潰。
“我只想嫁一個平凡的丈夫,即使窮也無所謂,平平靜靜的過完這一輩子,我有什麼話都可以對他說,有什麼事都可以依賴他……這樣也不可以嗎?要一輩子猜測著他的心思,斟酌著自己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斟酌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我現在就已經累得筋疲力盡……你說我還有將來嗎?”
她仍是低著頭,臉的上半部隱在燈光的影子裡,搖搖的光與影中現出她那微茫蒼白的笑。
“我知道,我知道……阿姐就是前車之鑑,我必須得依附他,我知道……”
直到一個旋轉後,感覺到腰上的手隱隱顫抖著,安安才彷彿驚醒似的抬起頭,兩眼似睜非睜。
“風曉,你知不知道,有時候遺忘也是一種快樂。”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時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一曲卜運算元,他低吟得婉轉惆悵,長長眼睫低垂遮住的竟是無限淒涼:“ 呵呵……縹緲孤鴻影,寂寞沙洲冷。”
安安一驚,看到何風曉的眼微微眯著,從眼角出兩條疲倦的皺紋深深地切過,連忙叉開了話。
“幫我個忙好嗎?”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何風曉則看著她瘦到極點的下巴與頸項,勉力保持著笑容。
“幫我把中這個帶到濟安堂,給蘇先生好麼?”安安暗藏手中的捲紙,在另一個旋轉中,已到了他修長冰冷的掌。
“你也是個痴人啊。”墨黑眼中看透繁華的幽迷,似乎穿過她,看著另一個人,那身軀在旋轉中似乎透明幾近消失。
“我看我要再跟你跳下去,就沒命幫你的忙了。”說完微微彎腰一個瀟灑西式行禮,轉身翩然離去。
安安轉頭,軒轅司九站在樓梯旁,透露著濃重的煞意。
他一步一步走向她,伸手攬住了她。
“除了我,我不喜歡別人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