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燒會有危險的,必須得打一針才行啊。”
眾人小心翼翼圍著安安,卻不敢上前,只有好聲勸著。
安安沒有吭聲,只是用力抿緊嘴唇,彷彿是他們逼迫了她,一步一步的踉蹌著退後,只求助似的看著自己唯一熟識的紅雲:“紅雲這是哪?極夜呢,極夜在那……”
太多的回憶,像重重疊疊影印的照片,帶著所有的冤屈一時都湧上心來,一口氣堵住了咽喉,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小的時候,媽媽就常說,鄉下來的孩子就是笨一些。
所以,她挨的打就多了。
畫不好畫要打,彈不好琴也是要打,歌要是唱錯了一個音也要打。媽媽沒事就要抽查她們的功課,背地不好亦是要捱打的。有時候媽媽打牌輸了,火起來就拿起雞毛撣帚呼呼地抽她……有時候也罰跪,罰她不許吃飯。
但這些其實還是好的……
漸漸的她長大了,一日媽媽把她叫去,原以為一定要說什麼來著,可是媽媽什麼也沒說,只是一邊叼著一個銀質的煙桿,一邊打量著她。
媽媽呼吸間吐出的雲霧,重重疊疊的,整個的空氣都有點模糊。本來是陽光充足的房間,但在那樣的目光下變得陰暗的好似古墓,泛著青黑。
“這丫頭出落出來了,很標緻的模樣。”好半晌媽媽才懶洋洋的撣了撣菸灰, 轉頭對教導師父吩咐道:“以後不能再打了,也不能在身上留下傷痕,知道嗎?”
菸灰撲撲地落在玫瑰紅地毯上,連陽光都好似霧一樣的。
從那日開始,她的衣服是開始請師父定做,比一般的丫頭要講究些,顏色亦是很鮮豔。但那些衣服,卻並不值錢,質地也不結實,因為再好的衣料被針刺著刺著就會破了……
那針每進到肌膚裡,身體便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直到身體發軟,再也無力……最後身子蜷成一團……
但是疼得在厲害也不敢吭聲,心裡一直很清楚的記得阿姐的話:“不管怎樣的痛,都不要叫,不然會更厲害……”
那段時候,每次走到浴室裡脫了衣服照鏡子,看著自己身上的密密的紅點,只能拼命的告訴自己不要哭,就是因為總是哭才會被爹孃賣掉……
怕上理髮店,怕見客,怕給裁縫試衣裳。可是在明晃晃的針尖下,她都屈服了……
而現在她什麼都沒有,還要她做什麼?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而軒轅司九推開門看到的就是這個場面,安安的發剪亂蓬蓬的,斜掠下來掩住半邊面頰,臉上因為發燒的關係胭脂抹得紅紅的,家常穿著件雪青蕾絲睡衣,赤著腳慘白著臉站在那裡。
“怎麼回事?”飛揚入鬢的眉峰蹵起,帶著跋扈的煞氣。
“顧小姐不肯打針,我們也沒有辦法。”醫生立時卑躬屈膝的低下了頭,諾諾開口道。
“你怎麼也鬧小孩子脾氣?不打針病怎麼好。”彷佛對這個反應感到驚訝,軒轅司九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那泛著調侃笑意的眼。
安安嘴唇微動似乎要說什麼,但來不及反應,一股大力猛地揪住自己的手臂,她被迫落進了他的懷中。
“別怕,只是打個針。”
男人把她抱回到了床上,語氣輕柔得讓人害怕。
“不要……”
乾裂喉間呻吟拉得長長的,彷彿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乞求。可是那冰冷的針還是毫不留情的刺入了手臂,發寒的痛入骨髓。痛得縮起身子弓成一團手下意識的緊緊擁住了身邊的軒轅司九,好似抱住唯一的救生浮木,若隱若無間也抱住了他心中最柔軟的一角。
“乖一點聽話。”
看著懷中那不住顫動的眼簾,他微笑,他喜歡她這個樣子。不斷髮掘出壓抑下的脆弱,刺探出保護殼中的軟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