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尖笑道:“我說過要看著你。”
“那就看著。”
“可是,既然要看著你,自然要在這裡等著你。我怕你把銀子塞進了自己的褡褳,讓災民吃糠喝稀,不得肚子飽。別跟我說你自己不喜歡銀子這世上,哪有誰不喜歡銀子的?”
寶玉撇撇嘴,沒吭聲,以他的為人,自然是喜歡銀子的。不說別的,單單那個碎花黃軟玉四方硯臺,想起來就跟貓抓撓似的想買,可這裡許多人呢,哪裡能說了真話?
儒家文人,重農輕商,素有行商者鄙的規矩,又把銀子壓進了臭水溝裡去,說是‘銅臭’之流。他要是說句愛銀子的話,名聲要臭。
哼一聲,道:“我還有事,沒空陪你頑。”就要走。
守財奴皺巴巴的臉舒展了,笑道:“你有事就自個請便,就是這諸多生意,真個不要做了?”
“哪有這許多……”
寶玉剛剛開口,直不楞登的看見門口停了許多人,有些路過的都停下來,不看他們,而是對著店裡面猛瞧。
守財奴低頭帶笑,尖刻嗓音幽幽傳開:“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哈哈,我守財老奴,讓你聚多些何妨?”
連續三句,一股子金澄澄的氣息飄灑出來,緩緩落在了這棟四層小樓上。小樓門口上方掛的牌匾還沒寫字,邊上也鍍了一層淡金,真是多了不少‘銅臭’。
守財奴的身影虛幻了一陣,啵的消失了,只剩下還是那麼尖細的嗓音。
“你要救人,我幫你,算是贖了罪。這座門店財氣匯聚,發不了橫財,但是做良心生意麼,只道由了你就是。”
寶玉眯起眼睛:這守財老奴,到底是好是壞?
…
一直忙到深夜。
華燈初上,東城一片燈火闌珊。寶玉跟柳生全等人告辭,順著可以容載十二匹駿馬並行的大道往西走,一直走到東西兩城相連的甬道,仍然是燈火通明。
甬道內一片漆黑,從亮處看去,宛如巨獸的大嘴直通腸胃,要把人給生吞了去。王善保抬起蒲扇般的大手,亮起清幽狐火,給他照了路,讓他慢些走著。
出了甬道,仍是一片漆黑,寶玉只聽見寒風凜冽,沒有人聲,但是他知道在脫離狐火光照的不遠處,就有許多人在耐冷受飢。
“走快些。”他壓低嗓子,悶哼道。
王善保木木的臉被狐火映得幽綠,隱約有點不忍,勸道:“爺,您已經忙一天了,索性咱回?您一整天沒休息,也沒讀書,這耽誤的可不是些許星點的工夫,要是身子骨垮了……爺,您還要考秀才、做舉人、升學士呢……。”
寶玉頓住腳,笑罵了王善保一句他沒想到這個糙漢子會關心人,而且,還言辭有據。
記得自己初來乍到的時候,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就是要藏了身份活下去,然後考秀才、做舉人、當進士,一直到那頂破天的聖人去。
聖人得享萬載壽元,誰個不想呢?是為自己。
可要是為了這點,就麻木不仁,任由餓殍在自己眼前遍了城池、山野,他活一萬年要做什麼呢?就算揮手之間,能傾四海之水以洗蒼穹又如何?
他是人,不是畜生。
自己的胸膛裡,還有一顆活蹦亂跳、暖呼呼的心臟在。
翹起腳尖拍拍王善保的肩膀,嘴角挑起,幽綠的狐火映出溫和笑意。
“走快些,晴雯她們還在等。”
等著的不只是晴雯、麝月,門口還有個胖乎乎的傢伙,並七八個扯了布簾子擋風的家丁。王商人看見寶玉,小碎步跑過來,諂笑道:“寶二爺,您可回來了!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寶二爺,該打,該打!”
說著該打,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