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的應該是不滿和仇恨。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到了春節。
春節前兩天,也就是從臘月二十九那天起,楊梅就再也沒到老宅裡來。戶籍警呆呆地在楊錚這裡坐了兩天,面孔陰沉得像能擰下水來。他沒問楊錚,但楊錚也不知道楊梅為什麼沒有來。打她的手機,語音提示關機,打她家裡電話,沒人接。
楊錚和戶籍警一樣憂心忡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戶籍警大年三十的傍晚,離開老宅時,已經絲毫不掩飾自己對楊錚的敵意了。他堅信必定是楊錚從中搞了什麼鬼,因而心中充滿怨憤。
楊錚看著戶籍警離開,心裡鬆了口氣,正在琢磨是不是要去楊梅家看看時,忽然見到已經離去的戶籍警又大步推開院門走了進來。
葛華徑自走到楊錚面前,狠狠地瞪著他,口中一字一頓地道:“你把她藏起來了!”
楊錚剛想分辯,但戶籍警不容他說話,重重地一拳擊在他的臉頰上。
久違的痛感像把刀,在楊錚的身上劈開了道縫隙,那些盈蕩的力量,如血絲般緩緩滲出。楊錚踉蹌後退,跌倒在地,繼而便飛快地站了起來,昂首立在戶籍警的面前。
戶籍警沒有看到楊錚已經握緊的雙拳,也沒有察覺到此刻,楊錚的神情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他的懦弱救了他——他這時居然哭了,就像個孩子,剛受了很大的委屈。
楊錚呆住了,握緊的雙拳慢慢鬆開,面上的神情卻很僵硬。他暫時還不能理解面前這個男人內心的感受,只是覺得有些事跟他想的不一樣了。
戶籍警什麼都沒再說,帶著淚水離開了,似乎那一拳,已經讓他得到了解脫。
夜裡,楊錚脫光了衣服,站在淋浴器下面。冷水,徹骨地涼。關節都似僵硬了,他慢慢蹲下來,雙手抱膝,儘量蜷縮身子,想象自己還在母親的子宮裡,那些環繞他的液體,溫暖極了。
下半夜,楊錚又坐在電腦前,殺人群裡依然熱鬧非凡,那些跳躍的文字這時對楊錚已經沒有了意義,他坐在電腦前,惟一的目的就是等待刑官的出現。
久違的刑官今晚沒有讓他失望,灰色的圖示一下變得鮮豔起來。
楊錚精神一震,連撫在鍵盤上的雙手都變得有些顫抖。
“我一直在等你。”他飛快地敲擊鍵盤。
“我知道,所以我來了。”
“你什麼時候才會讓我做你的幫手?”楊錚問。
“當你準備好的時候,我就會來找你。”
“我已經準備好了,我隨時可以為你去做任何事。”
“包括殺人?”
楊錚猶豫了,雙手顫抖得更厲害了些。他明明心裡已經很渴望了,但卻還是不能坦然地做出選擇。
“你在猶豫,你似乎到現在仍然不願意面對真實的自己。”
楊錚喘息,十指撫在鍵盤上,卻敲不出任何一個字。
“難道你忘了你為什麼來到這個城市?難道你忘了為什麼不敢面對那個你喜歡的女孩?”
有些血光在眼前晃動,楊錚呻吟了一聲,好像一把刀刺到了他的心上。
“如果你真的準備好了,明天晚上八點,來夜孩子酒吧,我會在那裡等你。”
楊錚還沒有從血光的幻覺中出來,當他迫不及待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刑官的圖示已經變成了灰色——他離線了。
接下來的時間,楊錚呆呆地坐著,一動不動。
有些記憶深處的東西慢慢浮現上來,它們被一片濃濃的血光籠罩。楊錚使勁想驅散它們,但任由他如何努力,那片血光仍然一點點地將他緊緊包裹。這時候,楊錚忽然明白了傍晚時,那個戶籍警為什麼會哭——當人面臨極深的無奈時,哭泣也許是最好的宣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