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漪瀾宮門外,宮門口是這兩日裡難得的清淨,並沒有那些看門狗守著。然而這清淨,卻也只是暫時的,等一會兒,定然又有人守在門外了。
梁都統道了聲“冒犯娘娘”,便跳上了馬車,將容菀汐抱了下去。初夏想了一路對策,卻是沒想出來,便也只能緊跟著梁都統下了馬車,回了漪瀾宮。
小康子和蓮心還沒醒呢,宮裡分外安靜。梁都統將容菀汐放在床上,又道了聲:“叨擾了姑娘”,這才退下了。
不多時,漪瀾宮門前便有了一陣腳步聲。這些腳步聲至院門口而止,可見是皇上派來封宮的人到了。緊跟著,又有兩個腳步聲急匆匆進了院兒,直奔正殿而來。是趙太醫和白太醫。
兩位太醫給容菀汐把脈看了,都說娘娘是因身子虛勞、悲痛過度以致昏迷,如果行針將娘娘喚醒,未免對娘娘鳳體造成不必要的損傷,還是等娘娘的身子緩過來,自己醒來為妙。只是等娘娘醒來之後,再給娘娘開一些補身的方子,便是最好的法子了。
初夏對太醫們的話自是沒什麼異議的,只是客客氣氣地送了這兩人出去。還未等轉身回屋,便見皇上走到了院門口兒,只得停住腳步,躬身給皇上請安。
皇上剛好和兩位太醫打個照面兒,便問了兩位太醫容菀汐的情況。聽得兩位太醫說無事,稍稍放心。闊步進屋的腳步,還是有些著急。
皇上進了屋,只是吩咐了初夏拿一個椅子,便靠著床尾的雕花護欄坐著,靜靜看著容菀汐,一言不發。
初夏幾次想要開口問皇上是否能解除封宮,卻是仔細思量了好幾番,都不敢開這個口。今時今日,已經再不同往時往日了。
之前宸王殿下若是對小姐不好,就連她和知秋都敢給宸王臉色看,因為知道宸王待她們還是寬和的,總不會和她們一般計較,因為受寵、所以肆無忌憚。可是此時,宸王殿下已經變成了皇帝陛下,他們也再不是在王府中,而是在未央宮中,君王之心莫可測,皇上對小姐的心,都再不是那般一眼便可看情深情淺的樣子,更何況是對她們呢?
她區區一個奴婢,何敢同皇上諫言什麼?即便是知秋含冤而死,她們卻也只能忍著,即便是小姐,此時也不敢和皇上太放肆了。
自從進了未央宮,一切在不知不覺間都變了樣兒。可究其原因,卻好像,誰也怪不得。
歷朝歷代的君王不都是如此嗎?如不被人懼怕著,那還叫皇帝嗎?想來天威難測,皇上自己的心底裡,卻也未必是舒坦的。
這深宮裡,上至主子下到奴才,沒有一人是舒坦的,人的本性,都被這深深的宮牆壓得扭曲了。雖說逝者已矣,但如果知秋還是昔年裡那隻會聽話的小姑娘,又豈會落得今日的下場?
她不知道再在這深宮裡生活下去,她和小姐,是不是也會變了模樣。想來,會的吧?
此時她們不已經因為知秋之死,而錯了原本那不爭不搶安靜度日之心嗎?
在這深宮裡,或是主動或是被動,終究都逃不了變得陰暗狠辣……
初夏站在床頭,也是靜靜看著容菀汐的面容。不言不語,心裡卻陡升一抹悲涼。
及至晌午,容菀汐才緩緩醒轉了。醒來便看到皇上坐在床邊,心裡一時五味雜陳。喜的是,她仍舊能在一睜開眼之時看到他,悲的是,她眼中的他,容顏依舊、可卻如此陌生。即便清醒了,不再於朦朦朧朧中看著,她卻依舊看不出他的情緒來。
但覺陌生,便無需再瞧,莫要把往昔裡的美好都看沒了……容菀汐緩緩別過頭,不再看皇上。
“小姐可有哪裡不舒服的?”見容菀汐和皇上沒話說,初夏這才問道。
容菀汐搖搖頭,道:“還好……只是頭有些沉,不想說話。”
初夏應了一聲兒“是”,便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