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夏季。陽光懶懶地照在小鎮白色的民居上,小巷幽深別緻,豔麗的花朵星星點點地散落在房簷和窗臺上,幾隻貓躺在臺階上眯著眼曬太陽,遠處教堂的尖頂閃爍著柔和金芒。
一切如初,歲月靜好。
唐謐走上了教堂後的小山坡,穿過幾從矮樹,終於見到了那塊黑色大理石墓碑。沒有過多的裝飾,只是簡單地雕刻成一隻船錨的形狀,安靜地躺在一棵月桂樹下,眺望著山坡下的大海。她彎腰放下一束桔梗花,然後蹲□體靜靜地看著墓碑。
上面除了亞瑟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外,還鐫刻著一行文字:“他只是走累了,所以回家歇歇。我弟弟脾氣不好,請路過的時候儘量把腳步放輕。”。唐謐看著那行字忍不住啞然失笑,西方人和東方人不一樣,比起那些莊嚴讚美的墓誌銘,他們更願在墓誌銘上對自己或親友做最後的調侃,用一種幽默輕鬆的態度去面對死亡。
不用說這段墓誌銘肯定是舒曼撰寫的,她能夠想象那威嚴的哥哥如何一字一句地為自己任性又固執的弟弟寫下最後的點評,語氣傳神而豁達,讓人感覺不到悲傷,只有淡淡的暖意和寵溺。唐謐微笑著,用指尖輕輕地劃過碑上的字跡,眼淚卻落了下來。
風拂過樹梢,沙沙地響,底下的海浪在低吟淺唱。亞瑟生於海邊,歸於海洋,一生都在異國漂浮闖蕩。坎坷的童年,嚴酷的軍校還有陰暗危險的職業都讓他難有安穩和平靜,現在或許是他最愜意的時候,終於可以靜靜地躺下來休息。
“親愛的,或許你已經解脫了,但沒有你的我又該怎麼辦?”,唐謐將額頭抵著大理石,冰冷光…滑的觸…感就像抵著亞瑟那張毫無生氣的臉,涼意一點點地滲入毛孔,像把小勺似地慢慢將她體內挖空。她知道墓下並沒有他的遺體,甚至執拗地認為他還活在世界的某一處,那近乎於零的0。06%希望她從未放棄。但是,現實的世界還是嚴酷的,她繞著地球追遍了無數地方,卻依然無法追尋到他的身影。
浪濤擊打著岸邊的岩石,潮水來來去去,聲音單調得像首枯燥的練習曲,聽得人心灰意冷。唐謐攀著墓碑,無法言喻的疲憊如同小蛇,從腳底順著脊背爬了上來,然後化作絕望的繩索緊緊地絞著她的頸脖。她跌坐在地上,感覺整個人都隨著潮音的起伏漸漸沉入了海底,不想思考,不想流淚,只想倚著著懷中的石頭就此沉沉睡去。
“亞瑟,讓我再見見你,哪怕只是一眼也好。”,迷濛中她在心裡默唸著。無數次在黑夜中驚醒,當她把臉埋入臂彎裡任由自己的思念被絕望的淚水淹沒時,都會忍不住幻想,或許他就站在身後的不遠處緩緩朝自己走近,然後用溫暖的掌心按在她的肩上,輕輕地說一句:“嗨,我親愛的蜜糖。”
也許執念真的會化作奇蹟,像是有心靈感應似地,身後突然傳來了腳步聲,有人在向她靠近。唐謐的一顆心頓時咚咚亂跳,她驀地驚醒,回首看去,一個穿著黑西服的男人站在了她的身後,逆光之中看不清他的容顏,只見一雙碧綠的眼眸正凝視著自己。
“亞瑟?”,她恍惚地問。
那人踏前了一步,光線落在了他的臉上,映出穩重而冷漠的眼睛,齊整的鬍鬚和抿緊的雙…唇。
“依塞?”,唐謐錯愕萬分地盯著身後的人,不是亞瑟,是他曾經的隊友兼教官……依塞。
依塞朝她點了點頭,然後走到墓前放下了手中的花束。
“剛才你看我的神情,像是以為來得是另外一個人。”,依塞轉身看著她,他的口吻顯然別有所指。
“那只是我的痴心妄想,不是嗎?”,唐謐微微別過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