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侯府門前一片橘黃光影,落到矗立兩側的守衛身上。
陸子卿跨進門檻,對身邊之人說:“白日長樂坊那一萬兩,你險些將我嚇暈過去。”
蘇乘風對路過向他招呼的小廝們點頭。
“我不是怕他不上鉤嘛,加大賭注,才能讓人有勢在必得的念頭。”
“可你這賭注也忒大了。”陸子卿看廊下四處掌燈的小廝。
“一萬兩不是小數目,萬一那人退出,把你我倆賣了都還不上。”
“不是還有乘義嘛,再說了……”蘇乘風笑道:“你陸大老闆還會怕這一萬兩還不上?”
陸子卿拐進連廊,隨手撩開門框垂落的幕簾。
“掙點錢不容易,省著點花,底下那麼多人不吃不喝啊?”
“是是是。”蘇乘風說:“咱們陸老闆說的極是。”
人剛進重翠軒,就見文仲站在廊下招呼小廝。
“你去打盆水來,還有小六,去把藥箱取來。”
兩個小廝領了話便離開。
“文伯。”
“陸公子回來了。”
“是你受傷了嗎?”陸子卿問。
“不是我,是武吉。”文仲說:“他前腳剛進屋,你們後腳就回來了。”
蘇乘風蹙了眉目,道:“許是又被那個譚公公打了。”
陸子卿看一眼蘇乘風推門進屋。
武吉滿背血糊糊趴在床上,衣服被打破幾條口子,浸了血貼在面板上,臉上還有幾處淤青。
他紅著眼眶哽咽了一下,說:“陸大哥你回來了。”
“怎麼弄成這樣?”陸子卿眉間一皺,坐在床邊扶也不是碰也不是,“你犯了什麼事?”
武吉眼淚流到枕頭上。
“今日譚公公讓我去炮製藥材,最後在制好的川烏片裡找到一些沒煮透的,我明明按流程煮夠時辰,卻不知為何會這樣,譚公公就說我是蓄意謀害皇上和娘娘,要將我拉去打死,若不是池太醫相救,我就見不到你們了。”
說話間,小六端來清水,陸子卿取了藥箱,用剪子剪開後背的衣服,洗了血汙。
“你確定是按著時辰煮的?”蘇乘風站在旁邊問。
“你也不信我是不是?”武吉掛著淚眼朝他盯過去。
“不是不信你,是想問清楚。”蘇乘風說:“你既然沒記錯,那就是有人刻意動了手腳,趁你不注意時往裡面摻一些沒制好的。”
武吉想了想,“不可能啊,煮好以後都是我親自切的,怎麼會?”
“沒有什麼不可能。”陸子卿把藥水塗到傷口上。
“若是有心之人要陷害,不管你是中途還是事後,總有機會拿你的錯處。”
武吉疼得眯眼“嘶”一聲,氣憤的往枕邊捶了一下。
“我進御藥房一直勤勉從不偷懶,他們為什麼要處處針對我。”
“不是你。”陸子卿看著後腰上破口的鞭痕,手頓了頓,“他們是衝我來的。”
武吉被打過好幾次,這次傷的最重,此刻,蘇乘風見了也不忍。
他蹲在床頭,伸手摸武吉的額頭和臉,說:“臉這麼紅還燙,都發燒了。”
武吉隨手拍開蘇乘風的手,“哎呀,我沒發燒。”
“不是發燒,未必是害臊?你小子就是死鴨子嘴硬。”蘇乘風嘆了聲,“這會兒也不知道侯府有沒有藥。”
“有。”
陸子卿與蘇乘風聞聲扭過頭,就見蕭彥站在門口。
“你開好方子,讓文伯去庫房取便是。”
蘇乘風拿著方子出了門,楊舟楠後腳也跟出去。
陸子卿站在桌前邊收拾藥箱,邊頭也不抬的隨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