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尋覓到當年給我“安胎”備產的太醫孫敬的後人。孫敬是明白害死了我意味著什麼,原也給自己留了條後路備用,他的後人手中就留有一封能致索額圖於死地的密信,卻再沒機會發出。這發誓再不行醫隱姓埋名的孫家後裔這些年來被明珠給挖了出來,揭開了當年蘇麻之死的真正原因。
這一連串的罪惡猶如拿著鐵錘在他心上狠狠地敲擊,讓玄燁連我都顧及不上,連罷三日早朝,把自己關進太廟……小九子回道,皇上只留了一句話,他要在祖宗面前懺悔,不許任何人打擾。
一記悶雷在殿外炸響,把我一驚,指甲深深地摳進掌心的劇痛讓我從回憶中清醒,屋內燭光閃爍,跳躍著的火光在這兩位大人臉上投射出明明暗暗地陰影。
他們……也是無奈。
他們……自然更無法得知皇帝此刻深切慟,源自於何處。
他們……也許對一向英明的君王不惜在歷史上抹出這筆粗黑的暴君印記,下了這麼一個滅“十族”的上諭,有太多的不解。
這薄薄的上諭就這麼安靜地放在案桌上,拿了起來翻開,沒幾個字,卻字字連筆,銀勾鐵劃,隱隱透出那不容更改的決絕意志。重似千鈞的幾排字被付諸的沉重意義,玄燁他比誰都清楚這一筆勾畫掉的是多少條鮮活的人命。
可他是,康熙帝啊,後世給出千古一帝評價的仁皇帝……每年秋決每勾掉一個必須處死的人名都要猶疑片刻看是否此人真犯了必死之罪,這樣的仁心之君卻給出這麼一道上諭。
“若按照皇上的諭旨,涉及的十族大概有多少人?”
“赫舍裡家世代皆是皇親貴勳,他家子侄也多在朝廷為官為爵,只算親族也有數千在京,加上這第‘十族’,至少數萬人之巨啊,而且這宮裡……”
張廷玉不說我也知道,宮裡、朝廷裡赫舍裡家族的身影處處皆在,若真按照這“上諭”所為,只怕京師、這皇城、這朝廷血流成河,家家舉喪,難道玄燁竟算漏了自己麼,就連他這皇帝不也是赫舍裡家的族親?
“你們先回吧。”
外面雨聲肆意夾雜著滾滾驚雷,向多寶格上的自鳴鐘看去,戌時了。這個時候還在宮裡定是自接到這“上諭”就在宮裡四處找能去皇上那說得上話的人救急,估計太妃、太后、貴妃們都找遍了……最後不得不來探望我這個還在病中的“皇嬤嬤”,最後的一根稻草。
他們卻是不起,眼神盯著那“上諭”再看看我……
“先留我這裡罷。”
唉,十族……是離譜了些。他們見我手叩住那冊子,心裡頓時有底,神色轉暖,帶著喜意。
可我卻沒他們那麼大的信心,也不想去說什麼情,小九子說他在太廟祭告祖先已三日不食,我該……去看看他了。
三日了……玄燁,你發洩完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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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祭祀祖先的宗廟稱太廟,按周制,位於宮門前左(東)側。廟坐北朝南,圍牆兩重,外垣正面闢正門,正殿面闊11間,黃琉璃瓦重簷廡殿頂,漢白玉石砌須彌座三層臺基,殿內金磚墁地是與太和殿同屬第一級而尺度稍遜的巨大宮殿。
紫禁城前出端門往東,沒走太廟南頭前殿的戟門,從端門東邊西垣門直入。一出垣門就是太廟區的了,兩側明代遍植的槐、柏、松等長青木高大繁茂,遮天蔽日的濃蔭能隔離烈日的灼熱,此刻也多少擋住了些雨點,坐在宮轎裡只聽得頭上若槍子兒似的雨聲,在厚厚的葉片上摔打不停。
丹陛上每隔十數步就有一個雕刻精美的排水用的龍頭,高揚的嘴裡正噴出股股急流,只聽得雨聲水聲“嘩嘩”。暗黑的天幕偶有虯枝閃電劃破,似有蒼龍在天際遊曳飛逡而過。
在月臺上剛一下得轎來,那激盪的氣流旋起大風,從四面八方湧來,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