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頭看他一眼,“我不會那麼瞧不起你的,十一。”
她從不認為他會十分介意她的過去,連翹為他的問話莫名委屈。該說她做得不夠,還是他知她太少?相處這麼久,她可能連他基本的個性都不瞭解嗎?
段瓷笑一聲,“你知不知道?現在我對你連基本的判斷能力都沒有,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實際上你知道,只不過不是自己希望的,潛意識裡在拒絕。”
“別分析我。我被你折磨得體無完膚,是不是還想解剖了?”
明知他不是逗樂的話,她卻笑起來。仰頭望天,驚道:“居然有星星!北京的星星多罕見。”
“深圳更看不著啊。”北京再怎麼也沒有特區的光汙染嚴重。
連翹還是笑,“對呀。波士頓能看見很多星星,我還看過流星雨。”
段瓷對波士頓的星星有少許心理陰影,縮了縮肩膀,眺向天邊。天幕還沒有完全染黑,只在西南方向有顆長庚星。
今年初冬正是這星星的東大距,掛在遠處一閃一閃,像她時常帶有探究意味的眼。
“連翹,不管你怎麼想,我想讓你知道我的想法。有些事對你來說,或許是災難,但它造就了我所認識的你,某種程度上我感激它。”
她只是痴痴地盯著西南天空,笑道:“我是不是說過你,偶爾講話很文藝。”
“因為我首先是一個文人,然後墮落成了職業經理人,但還是有相當嚴重的文字情結,你比方說我堅持以雜誌為主營業務。投身商業運營本身就悖離初衷,現在我打算重新尋找自己的人生定位。”
“你一直就很明白自己要什麼。”連翹聽得出來,他在幫她卸去愧疚,可這於事無補。也許失去新尚居這個位置,完全打擊不到段瓷,但在她來說,畢竟是自己一手造成。她也在預感一切時試圖改變這結果,努力卻是證明,她只有把事情變得更糟的本事。
“我也趕上過。”他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惹她分神疑望,才補充道,“波士頓那年的流星雨,雙子座的,據說六百年才能看見一回,我記得當時大半夜上萬人聚在河邊。那兒冬天比北京冷多了,段超湊熱鬧非拉我去,半道上她接個狐朋狗友的電話,自己開車就跑了。把我一人扔下凍得夠嗆,一邊看一邊溜噠,後來進了一地鐵站裡頭。就在你們學校附近,滾梯上好些銅手套的那站,裡面牆上全是刻字,誰說光中國人不講公德來著?”
狐朋狗友……連翹偷瞪他,“那牆上面漢字好像是不少。”
“啊,”他舔舔嘴唇,“我還找空刻了一行……”
流星雨那天,溫度具體低到幾度不記得了,不過確實冷得厲害。連翹本來約好芭芭拉出去,結果一出門就打了兩個噴嚏,臨時有了退意。芭芭拉自然不肯同意,電話裡發飆,“我把我弟甩了過來陪你,冒著他跟我們老太太告我狀的生命危險,你敢不出來!”
對了,就是那次,她才隱約記得芭芭拉有個弟弟。
有些相遇,早早晚晚,連翹確信那是註定的,只是為了讓人回頭看時感到惋惜。被命運捉弄了認栽就好,她不想無謂掙扎。“那邊趁機催你過去了吧?”
“一定會了。”
“要去嗎?”
“看情況。”他語焉不詳。
“那好吧。”連翹也沒深究,“不早了,姜阿姨還在樓上等你呢,我先走了。”
她攏攏了衣襟,起身。
“多謝,我很喜歡住這兒。”
從他面前經過。
腳步停了停。
最後離開。
“我也喜歡。”以她聽不到的音量說完這句話,段瓷繼續觀望遙遠一顆星。
扎堆在小區中心廣場上的一群大小生物裡,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