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芷聽戚婆婆轉述母親之語,便如母親本人娓娓道來一般,不禁又覺心酸,又覺溫暖。戚婆婆道:“我當時聽了令堂之言,心中五味雜陳,道:‘你救了鐵珊一命,他定然十分感激,你倆便是……便是這樣好上的。’令堂默然片刻,道:‘當日官兵本是為我而來,是顧大哥救了我的性命,我替他擋下那掌也是理所應當。我在駱家莊養傷數月,顧大哥對我十分照顧,我……我心裡不禁也有了他。但我知顧大哥的意中人乃是戚姑娘你,並不敢向之表露情意。待我傷好得差不多了,心底躊躇良久,仍是勸他動身去尋姑娘;駱大俠聽說了這事,向顧大哥道:“鐵珊世侄,豈不聞‘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崑山美玉只在眼前,失之恐悔終身。”顧大哥沉吟良久,道:“淑英,我與戚姑娘終是無緣,望你勿要嫌棄顧某是個粗莽之人。”戚姑娘,我知你和顧大哥才是一對璧人,但小妹一生孤苦無靠,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我……我知道我不該答應,卻怎麼也開不了口相拒。’
“我當時只覺腦中一片混沌,半晌說不出話,良久方道:‘此皆命中有定,你二人天緣相合,並沒對不住我。’令堂遲疑片刻,道:‘鐵珊若非為了救我,定已同姑娘再續前緣,是我連累了你們。如蒙姑娘不棄,於顧郎仍有比翼之念,自當奉為正堂,我願退而為妾。’我不由心中一震,道:‘你……你說甚麼?’令堂道:‘姑娘對顧郎一往情深,又是相識在先,這事理應如此。’
“忽聽草聲響動,你爹爹自路旁走出道:‘淑英,你這是甚麼話?’接著轉向我道:‘月嬋,顧某鄙俗淺陋,從來覺得自己配不上你,也……也不敢奢盼你會對我垂青。當日你我同往盜書,在下能夠替你出上一份力,已是十分滿足。’我含淚道:‘自我二人由天界寺歸來,我對你便和旁人不同,難道你覺不出?’令尊嘆道:‘顧某蠢笨如牛,竟未得察姑娘弦外雅音,千錯萬錯,只怪我一人有眼如盲。姑娘仙姿玉質,當堪宋才潘面之配,在下萬難高攀,幸蒙姑娘垂眷,心中至感厚情。如今我與淑英已結連理,怎敢得隴望蜀?如此既是對姑娘不敬,也有負我與內子鴛盟之誓。’
“令堂道:‘鐵珊,你……你又何必如此?大丈夫三妻四妾,那也……那也平常得很。你和戚姑娘本是大好因緣,她又為你獨守至今,你……你總該替人家想想。’你爹爹道:‘不錯,我確是對不住月嬋。戚姑娘今後若遇上甚麼難事,顧某願替她當牛作馬,任他刀山火海、虎穴龍潭,我決不皺一皺眉頭。只是你我既已有百年之盟,方才之事休要再提。’
“令堂猶要開口相勸,我止住她道:‘顧夫人不必多言,命數如此,我也無可怨尤。二位天付良緣、萬金不移,小女子謹祝賢伉儷白首偕老、多子多孫。’言罷轉身欲走。你爹爹叫住我道:‘月嬋,你我總是多年老友,許久不曾相見,如何這便要走?’我搖頭道:‘你方自說人不能得隴望蜀,這麼快便忘了?’你爹爹聞言一怔,道:‘我二人今後還能再見面麼?’我慘笑道:‘昨日既不可留,再見又有何益?你放心,我也沒有甚麼難事要你來辦。’當即大步離去,更未回頭看上一眼,耳中猶聞令堂在後苦勸之聲,淚水終於潸潸而下,他二人自是不曾瞧見。”
戚婆婆說到此處,輕輕嘆了口氣道:“我與令堂攏共只見過這一回面、說了一會兒話,自然算不上熟識;但你媽媽性子外柔內剛、待人有情有義,對我又是開心見誠,老婆子是很佩服的。”顧青芷暗道:“爹從沒跟我提過孃的身世,想是不願讓我知道孃親和青州白蓮大有干係。”緘默片刻,道:“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婆婆與我爹雖無並蒂之緣,總是知己故交,你老人家又何苦心中恨我爹爹,竟相助木川對付我們?”
戚婆婆搖了搖頭,道:“那時我見你爹爹娶妻,只懊悔自己年輕時心高氣傲,終將如意郎君拱手讓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