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得不少呢。”高公公同她一道走進廚房…
“我就知道”她好似猜中了電影結尾似地了不起;挽起了袖子;熟練地拿出雞蛋;敲碎了薄薄的殼;一團圓黃的蛋黃滑入碗裡…看來;今天她會好忙;她的手;又會抖上好一陣子了…
耷拉著抖得不行的手;她走在回房間的路上;夜色已經暗下來了;但是半空中還是乾淨得彷彿一塊黑布;沒有一塊炸開的火花;她看著自己的手抖得心滿意足;正準備趕快趴回房間好好睡一覺;卻看見她面前的道路上;多出一個人影;那人負手立著;似在等人…
她走近了些;看著那身影微微地側了側;她再走近些;看著那身影轉過身來;她走得更加近些;看著那身影立在自己自己面前;她吸了吸鼻子;微微地福了個身;姿勢如同以往一樣完全不標準;聲音卻有些顫:”…九爺。”
“恩。”他淡淡應下一聲;也似乎習慣了她那蹩腳的請安姿勢;那總是在自己面前低著的腦袋;那老是一過年就抖個不停的手;張了張唇;吐出一口白霧;她微微抬頭看見那霧氣彷彿嘆息般消散在他薄唇間…
他也不說話;徑自轉過身去;往前走;她立在原地發了會呆;待他微微側身來看她;她便馬上抬起腳步跟了上去;沒讓他最後再吼她一次;那句”走不走;別讓爺等你”;她實在沒有勇氣聽第三遍…
他看著她提起腳;小跑了兩步;自覺地跟了上來;微微舒展了眉頭;勾了勾唇角;轉過身去;繼續朝前走;她踩著步子跟在他後頭;明知道他明天就要動身去西寧;她抓耳撓腮地想說點啥精彩的道別話;但那些一路順風;旅途愉快的屁話卻怎麼也跳不出喉嚨…
“呃…”她發出一個單音節的字眼;卻讓那位往前走得歡騰的大人猛得停住腳步;她正要抬眼瞧他;卻被一抹紅色攔住了自己的視線;她突然被揪住了心口;輕易地被酸楚逼到了頂端;兩滴眼淚幾乎不帶猶豫地掉出來;砸在那被他拿在手裡;遞到她面前的紅包上;紅紙一瞬間被兩滴眼淚給韻了顏色;她的話才發出一個音節;剩下的全部變成了小聲的嗚咽;在這個說她不愛哭的大人面前;哭得有點顛覆自己以往的堅強形象…
“收好。”他的聲音有些懊惱;不太擅長應付突如其來的眼淚;只是將手裡的紅包往她手裡塞…
她把腦袋更往自己的方向低;想逼自己壓下一點難堪的嗚咽;卻發現那酸楚越壓越濃;化解不開地堆在胸口;這場景隱約的相似;那年她被借去四爺府;手抖得正歡騰;卻被他用”牽”得帶回了他所謂的”家”;那年迎接她回家的是春桃的枕頭;和放在門口的兩個包子;那年被他硬塞進手裡的紅包;早就被她花得一乾二淨;卻一點也沒花在他要求她買的衣服上…
“…別哭了。”他壓了壓音調;難得幾乎稱得上溫柔;淡淡地說出三個字;不同於那個雨夜裡跳出來的”不準哭”的命令…
她搖了搖頭;因為他的話不是命令而大膽地頂了回去;眼淚肆無忌憚地一個勁往下掉;她知道;這次不同;他不能用”牽”得帶她回家;她得繼續呆在這兒;而他即將離開;她回不去那個有春桃的枕頭和一碗包子擱在門口的家;她回不去那個被她扒了青蛙皮;啃了牡丹頭的家;就算她拿著他塞來的紅包;就算這場景似曾相似;但是;那一年;畢竟是過去了;她回不去那個滿是歡笑的那一年…
一隻深色的馬蹄袖靠上她的臉頰;那有些冰冷的衣服料子碰上她的淚水;開始吮吸;她微微愣了愣;稍微抬了抬頭;卻見他稍稍彎身;抬起右手幫她擦掉眼淚;她咬了咬唇;沒有把頭再低下;看著他的手忽輕忽重地在她臉上摩挲;看著他不太適應似地別開臉;看著他的臉習慣性地泛起一陣紅暈;他這邊小心地擦;她這邊卻再接再厲地使勁流;直到她把他的袖子哭了個溼透;才收住了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