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汴京失陷,上萬名宮廷、宗室和京城婦女被明碼標價抵押給了金軍,以至於原本便就是供金人收容女色的浣衣院如今人滿為患,擁攘不堪。
翌日入院,種靈兒被人接引,帶到了帝姬趙福金的居所。
昔日容顏絕色,八面玲瓏的千金竟被最寵愛自己的父皇親手送至敵將身下,被強行灌醉後慘遭凌|辱。此番境遇,令人唏噓。
福金帝姬化了紅妝,秀曼光麗,紫幘青袍,脂粉蓋過了她臉上的淤青和紅腫。她垂著眸子,輕輕拉過了種靈兒的手,躬身屈膝,神色如同老嫗:“妹妹,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種靈兒心尖一顫。
“今日,完顏宗望設宴,還請……請妹妹獻舞助興!”
完顏宗望,正是那個令帝姬生不如死的男人。
洗衣院東面設了一座奢華的氈帳,每逢凱旋,親王統帥在此飲酒作樂,其歡縱姿態比起皇帝有過之而無不及。
此時,帳內擺開四座,案上陳設了從汴京千里迢迢掠回的精貴器皿,大宋御廚親做的美味菜餚,還有翻紅的中原瓜果。
坐於上席的二太子完顏宗望衣著最為華貴,綠地忍冬紋夔龍袍外繫著金燦燦明晃晃的腰帶,其上垂著一塊半圓人骨,亮噌噌地泛著白光,明晃晃地炫耀著他在沙場上的輝煌戰功。
他隨手抓起果盤中的蜜桃,一口啃了大半,抬掌抹去香甜汁液,聲色狠戾:“哼,本想給皇帝送個好貨讓他高興高興,沒想落得一身騷。”
坐於其右側的元帥完顏宗翰牛飲了一盅酒:“誰讓她是种師道的孫女,也只有他種家軍的人才敢有此膽魄。放心,皇帝還不至於因此疑你。”
他粗壯的指節敲擊著桌子,眸子轉悠著:“聽說沒有享用,人就在這兒……”
完顏宗翰是國相長子,其功勳與武力與二太子不相上下。
完顏宗望瞬間就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舉杯道:“本王早有安排。少頃,種靈兒就會來獻舞。”
兩相隔空碰了一杯,完顏宗翰如雷大笑,大呼道:“好。”隨即,斜乜了一眼門口盤膝而坐的紅衣琴師:“琴聖,換首激烈的曲子。軟綿綿的可不行!”
座上三人聽出了穢澀的弦外之音,鬨笑疊疊。
而門口琴師眼皮抬也未抬,只盯著七絃上如蔥如玉般的十指,於滾拂之間驀地轉了一個調,果然曲調急轉,奔放激昂。
完顏宗翰摑掌,一連叫好三聲,誇讚公孫長琴的琴聖之名名不虛傳。
其下坐,風華正茂的真珠大王設也馬明面上笑著捧場,心中卻作了一番掂量權衡。
轉動著玉扳指,他眯著眼,琢磨:座上的兩位嘴上不說,心裡卻都在惦念著比西北種家軍還要名聲在外的種美人。美人獻舞之後,免不了龍爭虎鬥,而他又落不得半點好。
不划算、太不划算。
瞥了一眼右手旁只顧喝酒吃肉,一貫冷言不語的完顏宗弼,他舉杯痛飲:“不知二太子與元帥能否聽下臣一言?下臣有個取樂的好主意。”
完顏宗望催促他快說。
設也馬道:“獻舞之後,美人總要有個名分。皇帝將她送入浣衣院,說白了就是將她賞給了二位太子和元帥。為了不傷和氣,臣下以為,可比射箭來決定美人歸屬。”
論箭術,在四人中,完顏宗望有八分取勝的把握。
在他看來,設也馬的提議,完全是在討好他。沉吟片刻,睇了一眼他身畔的四太子,拍案道:“好,就這麼辦。咱們四個比,公平第一。”
四人齊齊舉杯推盞,浪浪大笑,笑聲瞬間撲滅了琴音。
帳門口,琴師冷冷挑撥著琴絃,忽明忽暗的臉愈發陰沉。
琴音忽而停歇。
公孫長琴悠悠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