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拉下臉。
孩子們你望我我望你,面面相覷。
“到底是誰?能不能自己站出來承認呢?”我眼睛無意地瞟一眼小尺呷,並沒有確定是他。不想這孩子卻俠士般地跳了出來。
“就是我。”
“嗯很好,你能承認很好。但老師平時是怎樣跟你招呼的?”
“我急了。”
“真的是急了?撒謊可不是好孩子!”
“我習慣這樣。”
“習慣?是不是好習慣呢?”
小尺呷僵著頭不理會。
“小尺呷!我可是天天叮嚀你了。就是風,它也讓你有所感覺吧,你難道不能學著把它改正過來?”
“為什麼要改正,你說不能坐地上,我們天天坐地也沒見生病!”小尺呷語氣強硬。
終是叫我忍耐不得。不是一天兩天,不是一個孩子兩個孩子,也不是一件事兩件事蓄積的火氣,是我身體內部那個先前對教學信心十足、滿懷抱負,後來對管理束手無策、滿懷委屈的感觀心理,它受到徹底性的挫傷,還是膨脹到應該爆發,還是什麼的,總之,我朝小尺呷叫了。
“那你認為這樣隨地大小便,你自己聞起來舒服嗎?要不你就別回教室了,在這裡給我嗅一節課?”
孩子們一陣鬨笑。小尺呷也夾在中間笑,好像這件事不是發生在他身上。
我仰面望天,不知是氣虛,還是無奈,叫我再也說不出話。轉身跑上樓去。眼睛腫脹,更多的酸辣在眼線內攢動——在平原上的時候,一直就未曾預料,做孤兒工作也會這樣煩瑣。
蔣央,此時我想得最多的,是我的父親和阿靈,我不知道他們當初是怎樣過來的。
心裡很亂,很難過。把課本重重地摔在地上,又撿起來。生硬地躺倒下去,又僵直地爬起身來。踱起的腳步,卻是撞在牆上。欲要下樓,心裡又賭著一口氣。
月光此時卻伏在窗臺上望著我偷偷竊笑呢。我的火氣不由衝到他身上。
“月光,你什麼意思呢?難道那些孩子還是對的?”
“可是你的方式我覺得不好。”
“我怎麼了?我那麼苦口婆心地跟他們掰道理,做示範,還不夠嗎?在我小的時候,一個事情,我爸爸只要說一遍,我也會記下來。”
“那能一樣嗎?”月光朝我伸開五指,“你看看這個有沒有一個模樣長的?”
我愣在他的手指間。他即說,“我覺得你性子有些急躁。”
“急躁?我問你,那個事如果說一遍,說三遍,說十遍二十遍,不聽,也可以理解。但是我說過多少?我是天天跟後叮嚀呢。這個叮嚀聲跟你的經聲一樣多了。為什麼你的經聲他能記下來,我的話他記不下來?”
月光一臉驚訝,朝我貼近來,答非所問,“以前的,我聽你跟我們的娃娃們解釋過一個詞,說是兩個的事,因為性質和標準是一樣的,可以放在一起比較,叫“可比性”,是吧?”
“你想說什麼?”
“那麼你問的事,它們有可比性嗎?”
我的眼洞口一樣地朝月光張開,啞口無言。月光目光嚴肅,盯我多時,才說,“你的叮嚀聲,跟我的經語聲,是兩回事!”
然後他走向窗臺去,伸手,把窗門拉上來,關了窗戶。院子裡孩子們的吵鬧聲因此小起來。他又把厚厚的窗簾放下,屋裡頓時變得昏暗了。
“你可能真的有些累了,先休息吧,安靜一下,睡一會,我去做飯。”月光口氣似是關愛,卻有更多的責備在裡面。他丟下我走進廚房。聽到他在清洗廚具,把銅鍋鐵鏟敲得“嘣嘣”作響。
從未感覺,二樓的客廳如果拉起窗簾來,屋裡也會這麼陰暗。外面的陽光照不進來,孩子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