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這稱呼,墨玉華心有淺淡的不悅,可他面上不顯,反而勾起嘴角笑的歡喜,“阿緋這麼客氣幹什麼,總歸以後都是一家人,叫我玉華哥便是。”
古緋眉頭皺的更深,耳裡聽著那話怎麼聽怎麼不順耳,什麼叫做“都是一家人”?
她隱晦地撇了下嘴,“禮不可廢,公子無事,阿緋就先告辭。”
說著,她便示意苦媽離開,根本不給墨玉華再開口的機會。
可誰知,墨玉華身子再一側,擋在古緋去路,彎腰,笑臉迎人的一字一句的道,“阿緋,就不知道小墨家正在拍賣的墨丸是從哪裡來的麼?”
古緋心頭一驚,眼底眸色晦暗不明,她只考慮了那麼一吸時間,就滿不在乎的道,“司儀不是都說了麼?墨丸出自大京墨家,不過,小墨家雖說祖上和大京墨家是同宗血脈,可畢竟都幾十年過去,這會又搭上了的關係,公子看來,是找了棵好乘涼的大樹。”
那模樣,杏眼眼梢一挑,眉梢有飛揚的點光,小而尖的下頜微揚,帶起似笑非笑。
墨玉華有片刻的晃神,他近看,眼前的古緋和十年那小丫頭的模樣重合,一樣如星的黑瞳,一樣驕傲的揚頜帶笑,他愣愣伸手——
然,古緋頭一偏,錯開來,臉上笑意減去,轉而帶起厲色,“墨大公子……”
墨玉華飛快的回神,他手腕一轉,順勢在古緋肩上拍了拍,望著她眸子口吻不明的道,“阿緋,可也需要一顆能乘涼的大樹?”
66、立家行法好生懲戒
模樣不甚規範的墨丸,罕見的巴掌大,表面凹凸不平,沒有描金紋理,細看還能發現上面有小小的指頭印子,粗糙的沒有經過打磨,連扣墨模的時候都沒收攏緊了,以致於整個墨丸形狀變形難看。
便是墨質,也說不上好,煙炱不夠精細,整個墨色晦暗無光。
可就是這樣一枚沒有經過修整的墨丸,卻被保管的十分好,精細的細絹布包裹,沒有半點黴斑,安靜的躺在珍貴的金絲楠木墨盒之中,顯然那墨盒的價值都要遠遠大於那枚墨丸去。
古緋眸色不明,她隱於袖中的手緩緩收緊,以一種自己都難辨的複雜情緒,盯著面前的墨丸。
她本想瞧了小墨家的拍賣會就徑直離去,可誰想被墨玉華攔住,幾句話的功夫,這會她便已經坐在小墨墨坊後院雅緻的花廳裡。
隨後墨玉華更是獻寶一般將坊裡珍藏的墨丸盡數拿了出來,美名其曰給她觀賞,這些墨丸,無一不是上品佳墨,便是連外頭正在拍賣的墨丸,廳中也有第二份。
如此多的佳墨,那枚甚至沒被打磨過,初初只能算墨坯的墨丸,便十分打眼,且還被放在最貴重精緻的墨盒之中,簡直就像是寶玉和頑石的差別。
然而,古緋的目光落在那枚墨丸上,就再也移不開,就連對面墨玉華還在侃侃說著什麼,她也聽不清楚。
視線僵硬的轉動,她瞧著墨玉華唇一張一翕,彷彿水中游魚,腦海之中卻迸裂出漫天的流星,從熱烈燃燒的白光到最後悄然的熄滅,那被深埋在記憶中的過往回憶彷彿退了色的墨畫,緩緩浮出水面,重新暴露在日光之下,被鍍上一層明媚的顏色。
那是,古緋曾有過的,為數不多的,能帶給她溫暖的往昔。
“不對,阿緋你做的不對,鹿角膠應該這樣攪動才能融化……”
“阿緋真厲害,一聞就知道要配多少的麝香……”
“這是我們一起制的第一枚墨丸,一定要取個名字的……”
……
墨玉華眼底有水銀般的流光流瀉而過,似鋪陳一地的亮色,然他臉上的表情越發的灼熱,他看了看那枚粗糙的墨丸,又看了看古緋,心頭有水波不止的激盪。
他唇一啟,就忍不住地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