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自深靜,店小二行盡酒肉之歡,桌菜盡空,才恍然回神,知自己失了分寸,連連求饒恕罪。
卻不料那客人,與別兒不同,非但不怪罪,還請他飲一杯醒酒茶水。
熱茶下肚,推門而出,再涼風一吹,非但酒醒興盡,那不愉快之事,也都飄飄然忘卻。只是那小二見識有限,哪知此中暗藏之玄機,那白衣手段之精妙。
只當是尋常而已,只是日後回味起,會多那麼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別韻。
下了樓去,店小二暗瞄半眼,便快快收回目光,發現二人尤在飲酒,猜酒划拳,好不盡興,堂內盡是二人嬉鬧之音。
店小二不忍好奇,再暗瞄半眼,那黑袍犯人,立於桌側,從二人入店入坐,直到此時此刻,都未曾動彈半分。
此毅力也非常人矣。
店小二有一點忘記說了,剝名罪行重,但真正用上剝名者,少之又少,僅在七年前較多。
此人…
是他今年,唯一見到的一名剝名之人。
儘管心中唏噓,店小二卻不敢表現,悄悄進了後廚,眼睛半闔,休息去了。
但見那張龍趙虎,官差二人,酒足飯也飽,精光目呈精神,刀疤臉顯兇威。
而那犯人神疲氣虛,光是站立,便耗盡心力,還強忍大腿抽疼。
二人注意到此,便各自商量。
“大哥,你把她腿打折,明日再去趕路,拖著十幾斤中鐵錘,再行幾日,那腿估計要作廢哩。”
“縱使有些救命丹藥,怕也抗不過去。”
趙虎抓一把花生米,用力一捏,外殼化做齏粉,裡面的米粒,卻完好無損。
此內勁足以讓人稱道,稍露一手,便已讓人驚駭,他吹去齏粉,餘下米粒,一把丟入口中,大口咀嚼,傳出咔咔的聲音。“哼,廢便廢了,被剝名之人,還顧慮他做甚。”張龍渾不在意。
趙虎酒意散了幾分,“可手摺還好,腿斷走不得,誤得還是我倆功夫不是?”
“兄弟,你言卻也有幾分道理。”張龍沉思片刻,點了點頭。
他說道:“是我魯莽了,不如這樣如何,我們在此,多住上兩日。”
“待她好些,便繼續上路,嘖嘖嘖…這條路,可長著些哩,她有得罪受。”
“確實。”趙虎點頭同意,又言道:“這是這路,不太安生。”
……
二人閒談間,便已將刑犯命運決斷,半眯眼的店小二,得知二人要住兩日,心微顫抖,表面卻不敢顯露。
二人訂了好房,上樓睡去,至於那刑犯,則被丟進馬廄,與馬匹同睡。
張龍趙虎二人,也不擔心犯人偷遁,剝名之人,離了他們,反倒是自尋死路。
有傳言稱。
剝名之人,便是下了地獄,見了閻王,也是臉糊汙泥,被鬼厭棄。
即便投胎,也是個無眼無鼻的無面之人,或是直接淪為畜牲,永世不得翻身。只是這種說法,不知是真是假。但能確定的一點是,既已剝名…
那這世間,便再無其容身之地。
黑袍刑犯,被丟入馬廄,那忍耐許久的劇痛,終是叫出聲來,發出痛苦的嗚咽,還伴隨著眼淚。
月光傾灑,犯人拖著玄鐵球,艱難行至邊沿,靠於牆壁,一點點下挪,廢了半天力氣,才堪堪坐下。
也不管地上髒亂與否,她長鬆一口氣,那眸子明滅不定。
她伸直右腿,肌肉抽痛,張龍那一拍擊,直打筋骨之上,那抽痛怕是要持續幾天幾夜。
半夜。店小二起身餵馬,特意帶了半個飯糰,餵馬途中,輕聲將那無名又無姓的犯人喊起,悄悄遞了過去。
那犯人睜開雙眸,靜靜看著,想說些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