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找你。”他原想說劍魔獨孤求敗遺下的劍法果然凌厲無儔,然而想起石壁之上一留二百餘年的那篇雋秀字跡,動了動唇,終究未發一言。
封秦手中釣竿輕輕一擺,水霧遮障間,依稀便聽得什麼“咚”的一響:“我問的是,五嶽結盟當日你眾目睽睽之下先與青城掌門和五嶽盟主大打出手,又隨了我這邪魔外道去,旁人怎麼說你?”他心知五嶽劍派結盟嵩山派必然居首,對嵩山掌門費旌便以“五嶽盟主”相稱。
風清揚眉峰一緊,眼中苦笑之意不覺更深,默然片刻,道:“我不能叫他們追你——長青子的摧心掌力不可易與,我怕你受了傷。”頓了頓,又低聲道:“這件事我回華山會向師父解釋明白,其餘的人怎麼說我不管。這世間事,問心無愧罷。”
封秦“哈”的一聲,道:“好個問心無愧!早知如此,當初讓你說明白,也省了這番無用功。”回手揉了揉風清揚發頂,道:“我沒生你的氣。我原本不該讓你受傷。”微微笑了一笑。
這一笑卻溫柔而歉疚。風清揚呆了半晌,猛然省悟了封秦方才因何而惱怒,道:“你、是——”喉頭一窒,再也說不出話來。
——只是覺得胸中一顆心最深切最柔軟的所在疼痛得可怕,彷彿是被極酸楚的什麼侵腐出了細微的孔洞,補不得,便只得任由那酸楚滿溢橫肆,滿心滿心的燒灼溶蝕。
我原本不該讓你受傷。
……他是在生他自己的氣。
水流寂靜,泠泠如琅軒交擊的玉響,竹製釣竿安然不動,尾端纖細,沒在霧裡,隱隱便看不怎麼分明。封秦緊了緊衫子,將空蕩蕩的吊鉤重新餵了餌投入水中,忽開口道:“今夜沒什麼大魚。方才幾條魚咬了鉤,可都不大。”
風清揚抬眼望向封秦,澀聲問道:“你怎麼知道?”
封秦微微一笑,道:“你練劍,講求如心使臂、如臂使指,一劍出手,便清楚對手究竟幾斤幾兩——這釣竿便是長劍了。”揚手一提,甩起竹竿,將釣鉤上一條巴掌大的小魚收入魚簍,又道:“你什麼時候回去見你師父?”
風清揚道:“先不回去,我跟著你。”
封秦笑道:“混小子闖了禍不敢回家?”一側臉,卻見風清揚輕輕嘆了口氣,道:“事到如今我心裡反而輕快了。”
封秦笑道:“怎麼,索性破罐子破摔?”
風清揚搖頭道:“能護著你便好。”
他這一句不過六個字,入耳之際頗有些不經意的淡然意味,在洛水之畔彌散靉靆的夜霧裡渲進了空冥的餘響,恍惚間離離頓挫,一字一字,卻又堅定而清明。
江湖多風波,舟楫恐失墜——這世上流芳遺臭其實全然由不得自己,只是身邊蒼白而微笑著的落魄將軍,一生一世,卻不會再放手。
封秦徐徐擺動手中釣竿,默不作聲,良久,忽然扔開了釣竿合身躺在江邊草地上,雙手枕在腦後,朗聲笑道:“總覺得你這話不該和我說……”想說“這句話應該和你喜歡的那個姑娘講才是”,卻明白這孩子臉皮太薄,平日裡相互調戲鬧著玩兒也就算了,當真說起正事他必然要窘,哈哈一笑,便住了口。
風清揚褪下外衫,道:“晚上涼,你穿得單。”手一伸拉起封秦,將衣衫鋪在他身下。封秦笑道:“你這孩子怎麼婆婆媽媽起來?”身子一仰重新躺倒,雙目微眯,靜靜凝視頭頂隱沒在霧色裡的蒼灰天宇,緩緩的道:“……倒是第一次聽說有人要護著我。”回過眼來,見風清揚月白的中衣上新沾了截草葉,便抬手替他摘去。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偶用《山·海》參加了“東方·妖怪”的主題徵文,所以《山·海》即將重開更新,敬請各位大大們重新關注~~~~~~~~鞠躬~~~~~~~~~
誰也不許75偶家大哥,不許!不然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