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能怎樣,大不了扔掉給你換輛更好的!”
或許是我的坦然感染到了他,他終於點了點頭。
我將他的輪椅推到沙灘上,海風有點涼,為了避免他再因為受涼而被痙攣折磨,我將他的雙腿用其中一條毯子嚴嚴實實地裹住。做完這一切,我順勢坐在他旁邊的沙灘上。夜間的大海與白天不同,它激越不再,活潑不再,只剩下無窮無盡的深藍,將周圍的一切都染了。由於見過大海在白天時的樣子,夜間的大海讓我覺得憂鬱而傷感,於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抱著膝蓋,安靜地看。我忽然覺得,如今的夏墨就像這夜間的大海,在失去了健康的身體以後,他時常憂鬱得令人心疼。
“深深的海洋/你為何不平靜/不平靜就象我愛人那一顆動搖的心/不平靜就象我愛人那一顆動搖的心/年輕的海員/你真實的告訴我/可知道我的愛人他如今在哪裡/可知道我的愛人他如今在哪裡。”
在我身旁的夏墨忽然唱起這樣一首歌。這是我第一次聽他唱歌。我從來不知道唱歌時他的聲線是這麼低沉的。
“這是什麼歌?真好聽。”我抬起頭問他。
“這是我們小時候常聽的一首南斯拉夫民歌,《深深的海洋》。”夏墨望著遠處的大海,風把他的頭髮吹得有些凌亂,我能在風聲中感覺到他的笑容,“你們這代的小孩子總喜歡聽流行音樂,也不知道是你們落後了,還是我落後了。”
“當然是你啊,我才十七歲,你都三十三歲了,”我反駁。
“是啊,你還年輕,我都老了。”
“你才不老呢。”
“我的年齡是你的兩倍,還不夠老嗎。”夏墨反問。
“老師,那是去年的事了,”我有些調皮地回答,“我今年十七歲,十七乘以二,是三十四。可是你只有三十三歲。”
他笑:“有時候我真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
“那就把我趕走唄。”我發現如今自己說話越來越沒心沒肺。
夏墨沉默了一會兒,我看到他伸出手,彷彿在尋找什麼,“井井,把手給我。”他說。我把手伸過去,然後被他緊緊地握在掌心中,“這話聽得我心裡難過,以後別再說了,好嗎。”
我點點頭,“我想去海里,好不好?”
“不行,太冷了。”夏墨說。
“我呆一會兒,只呆一會兒就回來,好不好?”
“如果冷得受不了,就快點上來,”他鬆開我的手,“去吧,我在這裡等著你。”
我脫掉鞋襪,光著腳走進海里。海浪不斷地拍打著那一小片沙灘,我就站在那片沙灘上,讓海浪時不時地漫過我的腳踝。我的腳迅速麻木了,我從來不知道冬天的海原來會是這樣冷的。海風揚起我的頭髮,我的眼淚肆無忌憚地流下來——事實上,我只是想避開夏墨,自己安安靜靜地哭一會兒。我發現,艱辛的生活不會讓人想哭,幸福的生活不會讓人想哭,而真正有著讓人熱淚盈眶的力量的,是如今我們正在經歷的這種,艱辛與幸福並存的日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才上岸。
“你冷嗎。”我問夏墨。
他搖搖頭。
“現在幾點了?”
“凌晨一點半了。”他說。
“困了嗎,你有沒有不舒服?”見他搖頭,我問,“我們回家好嗎。”
我們回到家已接近凌晨兩點,我呵欠連天地給夏墨穿上睡衣睡褲,換上了新的尿片之後就回了客廳。我們都太累了。那天我睡得很沉,等我醒來時,已經是上午十點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難聞的氣味,我忽然意識到什麼,飛快地衝到夏墨的臥室——床單被褥一片狼藉,夏墨撐著胳膊伏在地上,腰扭著,兩腿無意識地分開一個角度,而在他的身下,也是一片汙濁。按照夏墨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