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靈則朦朧初醒,聽見窗外傳來“篤篤“聲響,節奏穩健,每一聲的間隔都分毫不差。她勉力起身,向窗外探去。
倏地,棲息在樹叢的鳥雀四散。視野澄清時,苑中已空空蕩蕩,唯有石桌上擺著藥碓杵臼,還有幾隻小瓶。
步入苑中,伸展筋骨,修靈則頓覺精力充沛,似有一股空靈之氣滌盪心胸,舒暢愜意。抬眼,初離墳頭的梨花竟已亭亭如蓋,一望如雪。
奇怪,算來,現下離花期還有一月有餘。
難道……此一睡竟睡了那麼久?
修靈則悉心吐納氣息,越發感到驚奇:不僅腹中沒有半點飢渴,對天地靈元的感受也愈發敏銳。似能看見眼前花朵綻放的歡愉;又似能聽見周遭細風環旋,正在絮語攀談。
拔劍揮舞一番,竟覺綠綺變得輕了許多,招式也更快更連貫。
隨著劍舞,石桌上一紙小箋飄落。修靈則接來一看,上面細細寫盡了服藥之法。再取桌上的藥瓶觀之,玉瓶上貼著小籤:火露,石瓶上也有小籤:鹿芝。
字型龍飛鳳舞,從未見過,許是大師兄的,也可能是煉藥弟子撰的,再看也看不出名堂來。
心念輾轉,當夜走火入魔的情景歷歷在目,昏迷時看見的白衣男子朦朧中亦穿著伏羲服飾,若非是精通岐黃的木北辭,便只能是琴尊了。
偷襲內門秘笈乃是大罪,亦不知飄飄是否對風盡歌說了什麼,而這數日來悉心照料卻證據確鑿,修靈則抿了抿唇,提劍輕躍,攀山繞林,不一會兒便到了碧天鳳吹。
碧天鳳吹苑外東南,有一小築“水木清華”,是木北辭平日的居所。門庭清雅,青竹作襯。
仰望門楣纖塵不染,修靈則心道:怪不得琴尊如此看重這位大師兄,這二人性情還真是半斤八兩。她特地留意了匾額與對聯上的字跡,端莊方正,質樸無華。
門扉正敞,前腳踏入,便傳來風盡歌的說話聲,伴著竹葉摩挲,淺吟輕響,若有似無。修靈則一時無措,慌忙掩藏在倚牆竹林之後,沒了身形。
她本是想來探探木北辭的口風,若救她之人是大師兄,則琴尊極有可能尚不知曉她偷竊秘笈一事。可誰料風盡歌正在此處,只能避之不及。
音傳人至。風盡歌與木北辭先後現身,一一喚琴。
周遭氣溫逐漸炙烈。原在空中盤旋的風被琴曲激盪開,悠悠停在小築之外。
水榭之中,菡萏綻放,蜻蜓點水,隨著琴絃的撩撥濺開陣陣漣漪,春景竟換作了夏景。
音律迴旋,空中熱風隨著琴音越發深沉而盤作一團,於低底遊弋。
春雷琴驟然大作,一陣散音疾彈間,暴雨如注,傾盆瀉下。而風盡歌已浮雲上。
空靈泛音催著他奏出一陣清風,徐徐催綻荷葉,雨水順著葉片左右飄搖,上下浮動,尤有韻律地瀉了出去……隨著手指飛快飛舞,氣溫狂飆,瞬間將雨露蒸發殆盡。
天空,又化作朗朗晴天。
餘韻退歇,木北辭驚歎不已:“俗話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師尊於沉浮變幻之際,便將驟雨狂風化為無形,令弟子自慚形穢。”
風盡歌搖首,“是你心不在焉。你可是有話問我?”
木北辭頓了頓,垂眸道:“靈師妹對師叔的死耿耿於懷,至今還不願入門,甚至因此受傷。雖說得師尊悉心照料她已痊癒,可若早些將實情說出,也不會……”
隨手奏著雲淡風輕的旋律,風盡歌皺了皺眉,“世人只要知道,拯救天下的是劍尊初離便好。他的過去,便隨他去吧。”
“那飄飄……”
木北辭並未說完,只聽一聲“撲通”聲響從牆角傳出,一個布袋突然跌了出來,裡面似有活物正活蹦亂跳。竹叢聳動,飄落一地碎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