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著日子靜候死神降臨。那種日復一日逐漸加深的絕望感才是最恐怖的殺人利器,被這種暗器所傷的人多半都是挨不過這段時間,未到毒發便自行了斷。
他是個拿錢殺人的殺手,每一天都可能是他生命的終點。他從未懼怕過死亡,卻也不那麼想死,更不會傻得拿刀抹自己的頸子。為了一線生機,他來到情劍山莊,因為蕭倚樓說“或許”能救他,所以他才來。現在想想,懷抱這種奢望豈非更傻。
儘管蕭倚樓的醫術江湖聞名,但冰心毒針終究無藥可解,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無藥可解的毒,即使是神醫蕭倚樓又能拿它如何?到情劍山莊雖然能暫得寧靜,但終究還是徒勞之舉。
正當冷飄水這麼想著,有極細微的聲響從不遠出傳來,他無聲無息貼近窗邊朝外看。在飄雪的深夜裡,靜立在庭院一角的大樹後果然有個人影。
這個時間會是誰?
冷飄水在暗處靜靜觀察。樹後的人影忽隱忽現,帶些許詭譎,絕非情劍山莊莊主蕭倚樓。他伸手抬起窗框上的一顆石子,毫不遲疑地一彈指,小石子以肉眼無法捕捉的絕快速度飛向樹後,並準確無誤地擊中了目標。
人影有瞬間的靜止,然後便慢慢倒向雪地,而冷飄水只是看著,好半晌才推開木門走出木屋。他緩步向前,最後在大樹旁停下,兩道濃眉接著高高挑起,如面具般冷硬的神情出現了一道裂縫。
是個女孩。被他以石子擊倒在地的是個年輕女孩。冷飄水盯著地上縮成一團的身影,腦中閃過他行走江湖多年來可能結下的仇家。
這是哪門哪派找來的殺手?這麼小的個子,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這樣的角色用得找他出手嗎?不理會她,任她在外頭站一個時辰,光是寒風就能把她吹倒在地。
冷飄水扯扯嘴角,轉了個身朝木屋走去,但隨即又停了下來。
就這麼不管她好嗎?他雖無意致這女孩於死,但在這樣的天氣,風雪斷斷續續,她若無法在一時半刻間醒過來,只怕就再也醒不來了。
他暫居情劍山莊已經打擾,似乎不該再把具屍首留在這兒,萬一嚇壞了清早打掃院子的園丁呢?
雖然心裡這麼想著,冷飄水卻對如何處理這女子感覺為難不耐煩。他靜靜站立,盯著雪中那嬌小的身軀看了許久,最後回到大樹旁,彎下腰一把抱起了她,朝“雪齋”走去。
進入屋子的冷飄水有片刻的遲疑,最後還是將她輕輕往床榻上一放,自己則坐在登子上凝視著窗外,偶爾也回過頭瞧瞧她。
然而她都沒有醒來,甚至動也不曾動一下。映著月光的臉看起來異常蒼白,冷飄水不由聳起了眉。
她是怎麼了?打算就這麼睡到天亮嗎?
冷飄水盯著她,終於站了起來。他在床榻前佇立,然後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很淺,很緩慢,隨時都會停止似的,像個生了病的人。
她真是來取他性命的殺手嗎?冷飄水首次有了這樣的疑惑。
就在這時候,床榻上的人微微動了動,長長的睫毛掀動著,接著便睜開了眼睛——一雙清明澄澈的眼睛。
“你是什麼人?”冷飄水後退了一步問道。
柳綠楊眨了眨眼,抓著被子倒抽了一口氣。
這是什麼地方?她為何會躺在這裡?還有,眼前這位神情冰冷的人又是誰?
“我再問一次,你究竟是什麼人?”
冰冷的聲音愈加深了綠楊的恐懼,她感覺眼前一黑,幾乎又要不省人事。也許昏過去會比較好,她喘息著想,既可以無視這詭譎的情況,又不必面對這可怕的陌生人。
“我——”雖然害怕並覺得昏眩,綠楊還是掙扎著坐了起來。她看著陌生的環境,急促的心跳令她胸口發悶。“這——這裡是什麼地方?我為什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