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可落腳之地……
猩紅,鋪天蓋地的猩紅,隨處可見的殘肢斷骸,隨著這蒼茫的濛濛細雨一道,悄無聲息的湮沒在這片蒼茫的平原,蒼茫的煙雨,蒼茫的天際間……
江南,並非應是那金戈鐵馬該處之地吶……
白衣,白袍,如玉般的容顏,如玉般的公子……
一手持傘,一手負背,孑然一身……
隨意斜扎著披散在右肩頭的,墨髮……輕揚……
輕踮著的腳尖,斜撐著的紙傘,翩然的白衣,如同那潔白無暇的羽毛,像那天上的神祗,緩緩飄落,飄落著踮腳墜落於這城樓垛口之上……
“敵軍,已……全滅……”
看到了,看到了,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不用說也都看到了……
白武強忍住胃裡的翻騰,強撐著例行公事似的敷衍著連連點點頭,“好,好……好好……”
強撐著開口的結果就是胃裡一個沒忍住,一個翻騰就是差點兒沒給吐了出來……
也是由不得白武如此這般反應,近乎大半輩子的金戈鐵馬沙場征戰,可還真的,真的是,從未,從未見過,見過這般的血腥,血腥的場面……
虐殺,一邊倒的虐殺,殺人跟剁豆腐塊兒打豆花兒似的虐殺……
‘撲哧~……骨碌~~……’
“敵將,千人長,婁震厘,人頭,於此……”
背後緊跟著落於牆頭之上的,又是一位白衣白袍的俊逸少年,卻隨手將那手中倒提著的,還不住往下淌著粘稠的圓咕咕之物照著那城樓宇牆之內頂面上排排站著的人群的方向擲去,約莫是這手上力道一個沒把握上,那圓圓的物什一落地立馬便是咕嚕嚕的滾出去老遠,嚇得人群猛地一陣後退,退出一個大大的缺口……
顯然是新鮮的,新鮮到滾出的那長長的血道子在這煙雨天裡還不住的往外騰著嫋嫋的熱氣……
滾出去停下的時候,那圓圓的物什還好巧不巧的恰是‘正面’朝上,兩隻死死瞪大到不可置信的金魚泡子,人群中一陣作嘔聲……
那前方單單腳尖著地負手立著的白衣少年卻是絲毫不受影響似的,抬手隨意收合起了那柄紙傘,似甩出傘面上淋上的水珠兒一樣照著前面那堆子人故意惡作劇似的狠狠一甩,跟著便是一個‘不留神兒’,連那柄小小的傘也是順勢甩出了老遠……
華麗,華麗而優雅,華麗優雅而唯美……
當然,不光指的是甩出的那個率性至極的動作,更多的,是指地上那長長的一條印子,如同那飽攢了濃墨猛然運筆而起潑墨長印,齊刷刷的唯美,唯美到連那收筆的尾部還是順勢拖上了一個華麗而俏皮的小尾巴……
血,又是血,兩道並著排兒的血印子……
人群又是一片倒吸聲,如同那被遏了脖子剁了扁嘴的鴨子一樣難聽的,那傘,那柄小小的油紙傘……
血,滿滿當當淋著的全是血,新鮮著的人血……
這倆人……剛才,明明白白的,用這傘去擋那殺場中不斷噴濺而來的汁液,白衣,確實是白衣,一塵不染到絕盛霜雪的白衣……
有人哆嗦著腳跟子,不覺間竟是溼了褲襠……
想必,今日,實打實的一場噩夢……
噩夢,兩個,如惡魔般的少年,一場,永生難忘的……噩夢……
“天佑哥……”
珊珊驟然不妨的一個飛撲,單單一個腳尖兒點著牆垛的天佑猝不急防,一個趔趄險些就是直愣愣的被撲著一道兒全栽下了城樓……
不待這邊瞅著的趙羽瞬間毛邊兒爆發,已是隱隱約約的聽見,那邊細微到帶著哽咽的低喃聲……
“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天佑驟然輕嗜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