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間的光從遠處閃閃而來,伴隨著輕微的馬達聲。是車,而且是……警車!於鵬大喜過望,顧不得剛才拔插銷時驚魂遭遇,拉開車門跑到土路中間。慌忙間跌了個跟頭,尖利的石頭劃過,膝蓋褲子全破。
一輛破舊的吉普車慢慢靠過來,警燈無聲地閃爍著,見於鵬在路中間攔車,嘎嘎的剎車聲刺耳響亮,傳出好遠。
“啥事啥事!”有個赤紅面孔伸出車窗。於鵬一時語塞,不知道怎樣把鬼叫人的奇案講給這位警察先生,吭哧片刻,道:“同志,幫幫忙,這三輪司機,不知咋的突然跑上山了,你看這……”
“阿?還有這事兒,黑燈瞎火的能尥哪去阿。”赤紅面孔還要說什麼,另一側的車門開啟,有個高高瘦瘦的警察下來,手裡拿個粗大的電筒在於鵬身上臉上晃來晃去:“你誰啊,深更半夜跑這兒幹啥!”於鵬被照的心煩:“我老家在下角村,我要去那,這不,車壞了,司機也跑了。”
“跑了?”瘦警察見他不像壞人,拿手電一頂大延帽,露出稀稀落落的頭髮:“他為啥跑?是不是你要搶他?”於鵬又好氣又好笑,遠遠聞到一股酒精味道,原來這二位都是半醉狀態:“我是省城來的,大老遠搶個三輪司機?犯得著麼我。是剛才有個聲音叫他,他一聽就跟著去了。”
“邪門。我說老張,不是這墳地……”瘦警察回頭對紅面孔說。紅面孔一搖晃腦袋:“什麼鬼神的,指定你小子搗鬼,走,跟我回鎮派出所去!”說罷要拉門出來,怎料頭重腳輕,踩空摔了個狗搶屎。瘦警察還算清醒些,過去攙他起來。又問於鵬:“司機叫啥,在哪僱的車?”於鵬道:“他叫於忠,我從榆樹錢鎮僱的,他爹好像叫於京水。”
瘦警察阿了一聲:“原來是於半仙的兒子,真是掙錢不要命,大半夜的也敢來這兒。”於鵬道:“也不是半夜來的,就是一路上車總壞。”瘦子問:“於忠奔哪跑了?”於鵬指指山上,瘦子猶豫起來,紅面孔卻不管這套,吵兒八火從車上拿下另一個大電筒,從腰裡拽出手槍,咔嚓,子彈推上膛。瘦子道:“老張,你幹啥?”“幹啥,他不說大忠子上山了麼,咱就上去看看,找到算,找不到揪他回去審審!”
“這可是四道崗!”瘦子不太敢去,紅面孔呼哧呼哧噴著濃重的酒氣,手一揮:“走,都跟我走,不走的是他瑪膽小鬼!什麼急吧四道崗五道崗,老子不怕,走!”也不等瘦子,徑自向四道崗坡上的墳地走去。瘦子攔不住,推了於鵬一把:“走吧,一起看看,你也好說個清楚。”
於鵬揹著包,踉踉蹌蹌跟著瘦子上山,紅面孔走得快,但搖搖晃晃腳下不很利索,忽而被土包絆一下,忽而撞到灌木叢,嘴裡罵罵咧咧一刻也不停。瘦子提醒他:“老張!槍上保險,別走火了!”紅面孔嗯嗯的聽了,卻沒照做。瘦子渾身發冷,也從腰裡拽出手槍,一面走一面還瞟著於鵬,怕他半路溜了。
天上依舊沒有月光,但是,四道崗的山卻不是很黑,朦朦朧朧的,那團霧氣似乎發著微弱的光,藍幽幽,綠森森,罩在一片山坡中上部的開闊地上。那裡,就是上角村的墳地。奇怪的很,平日山間連綿不絕的蛙鳴和蟲咬,到這裡聲息皆無,整片墳地陷入死寂。紅面孔醉眼朦朧地四下張望著,哪裡有大忠子的蹤影,只見參差不齊的墳包高高低低散落在山坡上,有的新培了土,有的年久荒蕪,全是雜草。
瘦子清醒,早已兩股戰戰,紅面孔還仗著七分酒氣,在墳地裡橫衝直撞。“哪兒,哪兒,哪兒有,阿,你說?大忠子在哪兒?”紅面孔一個個墳包指給於鵬看,似乎大忠子藏在某個墳包中。於鵬欲辯不能,由著紅面孔七拐八繞,最後,紅面孔實在不耐煩,撲過來抓住於鵬的脖領子:“你說,你是不是把他給殺了?啊!我他瑪不饒你!”紅面孔一使勁,把於鵬推出三米多,噹啷啷,於鵬踩到什麼器物上,一陣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