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不住在姑蘇與江陰地帶上頭徘徊,盯住了那一條貫通南北的京杭大運河航線。
冥思苦想間,眼前驀然閃過玉屏山頂上慕容薇的泣淚而訴。
那悲壯又慘烈的一幕再現,她說前世的蘇暮寒將十萬士兵扮做縴夫與貨物,藉著商船的掩護,一昔之間便立在了皇城腳下,殺了崇明帝措手不及。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該是當下最好的解決辦法。
夏鈺之劍眉如峰,星目中透出點點璀璨的火花。他手指輿圖,沿著京杭大運河的線路盤旋直下:“祖母請看,便依著今年二月間阿薇去蒼南的路線,沿京杭大運河直抵江陰,沿途碼頭皆可落腳。”
慕容薇對前世蘇暮寒那十萬大軍耿耿於懷,一來一回沿著京杭大運河走了兩次,對每一個可能停船與屯兵的地方都做了周密的調研,還曾約著夏鈺之實地勘察,正方便了如今活學活用。
與夏鈺之一路行來,兩人早將京杭大運河的路線背得滾瓜爛熟,便是閉著眼睛,那些縱橫交錯的河流與山川也浮在眼前。
夏鈺之將最簡潔與隱秘的線路標出,眼望祖母露出踟躕滿志的目光:“不過幾千士兵,小半扮做縴夫,大半藏身船上。如今正值金秋,南來北往的貨物買賣正是旺季。從潛龍衛裡尋個可靠人扮做商戶,一路拿著工部的路引行走,又有哪個敢上船查驗不成?”
“真是妙計”,老太君瞧著孫子選的路線,再想想這看似粗淺、實則可行的法子,露出滿意的笑容。
天大的難題這麼輕鬆的迎刃而解,卻並不是自己的功勞,而是前世裡千千萬萬人拿著生命做的交換。
夏鈺之望望老太君白髮蒼蒼的容顏、再瞧瞧妹妹純淨無瑕的笑容,想起上一世這些骨肉至親的離去,有著剜心的疼痛。
果然是前世的宿命,今生依舊會是水火不容的仇敵。所不同的,這一世自己人佔了先機,他一定不要再體會生離死別的苦痛。
上一世裡自己孑然一人走完了全程,這一世裡卻會有如花的美眷陪同。漫長的日子涓涓如流水,他要與心上人長久地笑對春花秋月、夏雨冬雪,一起去看孤月群星、湖海山川。
陳芝華用心聽著祖孫二人的對答,在心中默默參詳著夏鈺之大膽而穩妥的計策,眼前人俊朗如風的笑容越發燦爛,那身形也更加高大而挺拔。
議定了調兵之策,老太君通身舒泰,不自覺往院外一瞥,已然日薄西山,有些不捨地一笑:“頭一次覺得團圓佳節惱人,本該留了芝華用膳,卻偏偏被它攪局。好在來日方長,芝華以後有的是時間陪陪祖母。”
清秋的夕陽瀲灩,柔柔應上心頭,叫人心中明媚。
眼望慈祥又親切的老人,陳芝華盈盈下拜,收斂了所有的不安與侷促,誠心誠意喚了一聲祖母,笑著應道:“多蒙祖母不棄,芝華滿心歡喜。”
見孫子面有不捨之意,老太君大手一揮,直接分派著差事:“時辰不早,蘭圬馨服侍我更衣,芝華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鈺之送上一程。”
閣老府離著桑榆衚衕,不過三四條街的路程,這便是老太君開通,為兩人提供個獨處的機會。
夏鈺之喜出望外,望著陳芝華的眼波便格外的柔軟。
路上行人不多,除去陳府的馬車,便只有寥寥的行人。夏鈺之騎馬相隨,走在陳芝華馬車的外側。
與心上人一簾相隔,本就寡言的夏鈺之更加找不到話題,卻又不甘心錯過如此好的機會,想了半晌,方才低低說出一句:“阿薇與蘭馨總在私底下問我,到底如何與你相識,我偏偏不說。”
隔著那一層秋水綠鑲著銀色如意闌干的車簾,夏鈺之聽著陳芝華輕柔卻不失甜美的聲音緩緩響起:“多承你的好意,替我保守秘密。”
兩人之間自然不是初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