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一到,您便算是贏了。”
胡順官說的是王有齡唯一能做的,也是唯一能走的路。他心裡清楚只要有足夠的糧草,便能緊閉城門守著這座百年繁華的杭州城三五個月,可眼下糧草問題便是道大難題。
側目打量著燈火下的胡順官,燭火搖曳,他的身影閃爍,如同王有齡的心事。
這位王大人深知此時能解決杭州城糧草大事的唯有胡順官,他有心讓他擔當糧臺一職,但此時做官,如同死路。胡順官幾次救他於危難,他怎能陷他入地獄?
王有齡猶豫不決……
“王大人,你想讓我出任糧臺,為您籌措糧草,是嗎?”胡順官一語道破了王有齡的心事。
他悶不吭聲,不知該如何表露心中的複雜情緒。
胡順官卻出乎他的意料,主動表示:“我本意無心做官,但我居住在杭州城時日已久,我的商鋪、錢莊、朋友都在這裡。當此危難之際,此事不可不為,此官不可不做!”
“順官——”
王有齡眼眶一熱,望著燭光透出的陰影跳躍在他的臉上,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大人,什麼都不必說,時間緊迫,我這就去想辦法。”
“好。”王有齡決定與他分頭行動,“我接到著我為巡撫的旨意,立刻舉薦你為糧道道臺。”
接下此等大事,胡順官出了院門才驚覺雙腿綿軟,舉步為艱——他目前所處的形勢又何嘗不是如此。
心裡亂得慌,想找個人說說聊聊,透透心事,他的腦海中頭一個想到的便是那抹染了酒紅的倩容。
獨步到漕幫,他輕車熟路地來到大書房門口。
她果在那裡。
書桌上放的不是茶盞,卻是深褐色琉璃瓶盛著半滿的紅酒。她眼神迷離,手握著半卷書,秀氣地打著瞌睡。
他停在門口靜靜地看著她,像欣賞著一幅畫——他不懂畫,只覺得眼前的情景美極了,美得他不想涉入,不想打破她的美。
“進來吧!”阿四以書掩面,話語呢喃。
她瞧見他了?胡順官揹著手步步走近她,雙手伸出撐著書桌,她仍是拿書遮著臉,讓他看不見。
揚起空著的雙手,他笑說:“我沒帶禮來,你也不能不見我吧!”
“你這人倒是奇了怪了,平日叫人送了不少好酒給我,如今親自前來反倒空著雙手。”書拿下了,露出她如月般白的臉頰。
許久不見,她瘦了許多。
“漕幫給你的工錢太少嗎?讓你連飯都吃不飽,落得這麼瘦?”他掩不住的心疼掛上了嘴角。
她微微一愣,忙用笑掩飾,“你胡老闆到底是財大氣粗,跟從前不一樣了。以前那個寬厚忍讓,處處賠著笑臉的胡順官哪兒去了,現在也學會挖苦、諷刺了?”
“不都說無商不奸嘛!我不奸詐一點,怎麼混跡商場?”他揚起劍眉,春風滿面。拉了把椅子,徑自坐到她跟前,心裡清楚若他不自行坐下,這一晚談下來,她絕不會給他讓座的。
她就是這副性子,他早就知道的。
阿四從書桌下面摸出個錦盒,從裡面拿出只高腳酒杯,斟了杯紅酒遞到他跟前——她這裡向來以茶代客,唯獨對他例外,只因這些酒,還有這隻酒杯皆是他贈她之物。
“人人都說你胡老闆做生意厚道,奈何到我這裡就奸詐起來?”
“只因你太聰明,對你不奸詐,我就敗得連臉面都拾不起來了。”他拿起酒杯,有滋有味地喝著——手裡端的酒杯跟她所用的是一對,這項認知讓他倍感滋潤。
酒已喝過半杯,鬥嘴的話到此為止。阿四推開手邊的書卷,雙手抱懷怔怔地望著他,“星夜造訪必然有事,說吧!”
“王有齡王大人升任浙江巡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