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會呢?因為她們已經感到滿意,心滿意足了!也該多少想一想,這還只不過是開了個頭,更厲害的還在後頭呢!要知道,這兒重要的是什麼:不是小氣,不是極端吝嗇,而是他的作風。要知道,這也是將來他婚後的作風,是預兆……然而媽媽幹嗎要花掉最後一點點錢呢?她帶多少錢到彼得堡來?只帶三個盧布,或者只帶兩張‘一盧布的票子’,就像那個……老太婆所說的……哼!以後她指望靠什麼在彼得堡生活?由於某些原因,她不是已經猜到,他們結婚以後她不能與杜尼婭住在一起,就連最初一段時間也不可能嗎?那個可愛的人大概說漏了嘴,讓人看出了他的性格,儘管媽媽揮著雙手否認這一點,說是:‘我自己拒絕接受’。那麼她把希望寄託在誰的身上呢:指靠那一百二十盧布養老金,其中還要扣除向阿凡納西·伊萬諾維奇借的那筆債嗎?她可以編織冬天用的三角頭巾,還可以縫袖套,可是這會弄壞自己的老眼。再說,編織頭巾,一年總共只能在那一百二十盧布之外增加二十個盧布,這我是知道的。這麼說,還是得指望盧任先生情感高尚,慷慨大度,說是:‘他自己會提出邀請,竭力勸我去住的’。別妄想了!席勒①筆下那些好心人總是這樣:直到最後一刻,他們總是用孔雀羽毛把人打扮得十分漂亮,直到最後一刻,他們總是隻往好的方面、而不往壞的方面去想;雖然他們也預感到壞的一面,但是無論如何事先對自己不說真話;單單是這麼想一想,就使他們感到厭惡;他們揮著雙手逃避真理,直到最後一刻,直到那個給打扮得十分漂亮的人親自欺騙了他們。真想知道,盧任先生有沒有勳章:我敢打賭,他的鈕釦眼裡有一枚安娜勳章②,跟包工頭和商人們一道吃飯的時候,他都戴著它,大概在他舉行婚禮的時候也會戴上的!不過,叫他見鬼去吧!……
①德國詩人和劇作家席勒(一七五九——一八○五)對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創作有很大影響。
②聖安娜勳章共有四級,這裡是指四級安娜勳章——一種無足輕重的勳章。
“……唉,媽媽,就不去說她了,上帝保佑她,她就是一個這樣的人,不過杜尼婭是怎麼回事?杜涅奇卡,親愛的,要知道,我是瞭解您的!不是嗎,我們最近一次見面的時候,您已經過了十九歲了:我已經瞭解您的性格。您瞧,媽媽在信上寫道:‘杜涅奇卡能夠忍辱負重’。這一點我是知道的。這一點,兩年半以前我就知道了,而且從那以後,兩年半時間裡我一直在想著這一點,正是想著這一點:‘杜涅奇卡能夠忍辱負重’。既然她能忍受斯維德里蓋洛夫先生以及由此而產生的一切後果,可見她當真能夠忍辱負重。而現在她和媽媽都認為,盧任先生也是可以忍受的;這個人提出一套理論,說是從窮人家娶受了丈夫恩惠的妻子大有好處,而且幾乎是初次會面的時候就說這樣的話,她們竟認為,這樣的人也是可以忍受的。嗯,就假定說,他是‘說漏了嘴’吧,儘管他是一個深明事理的人(可也許他根本不是說漏了嘴,而恰恰是想要儘快說明自己的看法),可是杜尼婭,杜尼婭呢?不是嗎,對這個人她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她可是要跟這個人在一起生活的啊。要知道,她寧願只吃黑麵包和喝白開水,忍飢挨餓,也決不會出賣自己的靈魂,決不會貪圖舒適的生活而出賣精神上的自由;即使是為了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①,她也決不會出賣自己,更不用說為了盧任先生了。不,據我所知,杜尼婭不是這樣一個人……而且,當然啦,現在她也沒變!……還用說嗎!斯維德里蓋洛夫一家是讓人難以忍受的!為了兩百盧布,一輩子在外省各地作家庭教師,東奔西走,也是痛苦的,不過我還是知道,我妹妹寧願像黑人那樣到種植場去作奴隸,或者像拉脫維亞人那樣到波羅的海東部沿岸的德國人那裡去做苦工②,也決不會有辱自己的尊嚴,踐踏自己的感情,和一個她既不尊重也毫無共同語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