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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鳳陽山上老和少
碧空萬里,天上不見一絲雲彩,火球似的太陽高懸空中,灰撲撲的地面被烤得滾燙滾燙。除了遊離的塵埃仍在漂浮,空氣似乎都被凝固住,即使偶爾吹來一陣風,帶來的也只是讓人窒息的灼灼熱浪。
進出宿縣的百姓們臉上的表情彷彿同樣被凝固,面無表情,來去匆匆,視若無睹城門附近求助討要的流民乞丐。長久的乾旱徹底麻木了百姓們的意識,除了盼著下雨,他們對周遭的一切早已無動於衷。
看守城門的衛兵三三兩兩散開,有的無精打采蹲在地上捉跳蚤,有的懶洋洋坐在攔柵上張望,有的百無聊賴靠著城牆吹牛打屁。一雙雙陰鷲般的眼睛冷漠地掃視著進出的百姓,看到這些衣衫襤褸的百姓衛兵就忍不住皺眉頭,心裡暗罵:一個個窮鬼,老子想撈點油水都無處下手。至於耳邊傳來的哀嚎痛哭,他們都習以為常,只要那些流民乞丐不進城,不在城門鬧事,死得再多也不關他們的事。
現在這個世道,皇帝都換成韃子當了,漢人都淪為豬狗了,誰又能顧得上誰!
宿縣城門東邊矗立著一座鳳陽山,這山不算太高,更像一個丘陵,昔日蔥蔥郁郁的山頭已經變得光禿禿,荒蕪得就像是被巨人隨手丟棄的黃泥塊。
山上有一座三清道觀,曾經是百姓朝聖的去處。然而隨著四面八方湧入的流民乞丐在這裡搶食、寄居,道觀慢慢敗落下來,徒留頹垣敗壁。進不了城的流民乞丐不死心,一遍遍掃蕩著山上任何可以充飢的動物、植物,連觀音土都被人當寶貝扒了一層又一層。飽受摧殘的鳳陽山漸漸人跡罕見,徹底成了一座荒山。
就在這荒山的半山腰上有一頭老牛正從乾涸的黃土裡費力地刨出幾根雜草咀嚼。旁邊亂枝嶙峋的枯樹下坐著昏昏欲睡的一老一少,斷斷續續的呼嚕聲伴著蟬蟲撕心裂肺的鳴叫聲此起彼伏。
老者黃蠟般的臉上佈滿皺紋,坑坑窪窪就像剝裂的樹皮,閉著的雙眼愈發顯得深陷如同兩個窟窿,一雙粗大幹枯的手有氣無力地搭在胸前的袍子上。這件袍子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款式和顏色,長長的下襬隨意拖在腳邊,即使沾滿了塵土也遮掩不住衣服上的汙垢。若不是老者頭頂斑白的髮髻上束著一方紫陽巾,估計誰也猜不出他原來是個道士。
小孩穿得更簡單,一件髒兮兮的馬褂包裹了全身,赤膊、光腿,大腳丫子一長一短蜷縮著,黝黑的面板在太陽下泛著光。亂蓬蓬的頭髮像個茶壺扣在頭上,兩隻耳朵大得出奇,就像茶壺兩邊的手柄。又瘦又尖的小臉上滿是鼻涕和口水乾透的痕跡,眼角懸掛幾顆碩大的眼屎正隨地心引力一點一點往下墜。
“哞!”老牛突然昂起頭長嘶一聲,蹄子不滿地在土裡刨來刨去。
小孩頓時警醒,揉揉眼睛,站起來四處打量一番,推了推身邊的道士,“周道長,這邊沒草了,俺們得挪個地方。”
“挪到其它地方也沒草,這山上能吃的東西早被那些窮叫花子啃光了。”周道長不為所動,眼皮依舊耷拉,只在嘴裡嘀咕一句,語氣中充斥著對流民乞丐的厭惡和不屑,全然不覺得自己窮困愁苦的模樣和那些流民乞丐相差無幾。
自從天曆元年天降大旱無數百姓被迫離鄉背井四處流浪後,周道長就再也沒有在三清道觀裡找見半點信徒供奉的食物。日子一天不如一天,最後道觀裡的道士都跑光了,道觀也徹底敗落了。每每想到這些,他心中對流民乞丐的憎惡便加深一層。
“說的也是,”小孩胡亂撓了幾下腦袋,一屁股坐回地上,抿了抿乾裂的嘴唇,仰起枯黃的小臉定定地望著周道長,“那你老繼續接著先前的故事講吧……”
“人都快餓死了,哪有力氣講哦。”周道長費力睜開耷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