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或者給他們家裡人買點什麼,有時也叫阿貴送幾袋米去。羅莆上羅莆地勢高,沒有田,種不起谷,大米在上羅莆來說是奢侈之物,平常人家,即使過年也很難弄得到。幾個人都有家,住自己家裡。住在羅德仁家的外人只有一個,那便是阿貴。
阿貴是羅德仁家的長工,三十多歲了,還是個光棍。人勤快,可是邋遢,膽小,話多,因此就算缺人,羅德仁也不會帶他出遠門。阿貴從前有個老婆,那女人是逃荒到上羅莆的,據說生過孩子。阿貴從前在羅德仁家做短工,在族中人的撮合下,逃荒女人做了阿貴的老婆。阿貴最初對老婆很滿意,可是後來有人開他的玩笑,他心裡就不舒坦了。開玩笑的人說,阿貴,你老婆經驗豐富,床上功夫一定很厲害吧?有天晚上阿貴就問老婆是如何嫁給她的前夫的。老婆說,娶的唄。阿貴轉山轉水問老婆從前的性事,老婆害羞,不好明說,就支支吾吾。阿貴不饒,問她第一次與前夫做那事時疼不疼,乳房第一次被摸是啥感覺。老婆越發害羞,說羞死了,幹嗎說這些。阿貴於是幾近瘋狂的折騰老婆,可是折騰著就感覺伏在老婆身上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面容模糊的男人。性事之後,阿貴常常睜著眼睛想像老婆做閨女時候的樣子。阿貴常常想,要是我是她從前那個男人該多好。他漸漸對老婆不滿意了,看見誰家大閨女,就禁不住多看幾眼,胡思亂想。後來老婆懷上了,阿貴心裡雖說還有遺憾,可想到自己要當爹了,也就把心放到老婆身上。但天有不測風雲,老婆難產死了,他借了債把女人葬了,給羅德仁家當了長工。阿貴歷來好喝酒,羅秋源在上羅莆開了個酒店,順帶賣點小百貨,阿貴是那裡的常客,常常去賒酒喝。自當了長工,他的工錢大多買酒喝了。
二傻不喜歡顧嫂和小云,也不喜歡阿貴,因為他們都不喜歡他。每次他想順著樓梯爬到碉上去的時候,顧嫂都會扔掉手裡的活跑過來,把他拽下樓梯。姑嫂高大肥碩的身體站在二傻身邊,讓二傻不由得產生畏懼之心。小云呢,那個小丫頭,大多時候都噘著嘴巴,好像總有人惹她不高興。二傻每次跟她說話,她都愛理不理。阿貴有時候還不錯,當著爹和孃的面倒還客氣,叫他“二少爺”,可是私下卻也叫他“二傻”。不過二傻想,只要他們對他客氣一點,他也就不計較他們。可是,他們怎麼可能會對他客氣呢。
二傻最不服氣的是阿貴也叫他“二傻”。 他有哥哥和妹妹,為什麼他們不叫大傻和三傻呢?他問過阿貴這個問題。阿貴笑得蹲在了地上,雙手捂著肚子,說,因為秋生和香蓮都不傻。你呢,就是個傻子。
那時二傻的娘還在。阿貴說這話的時候,賊一樣四處瞅,他怕別人聽見。四合院裡只有他倆。二傻說,是不是傻子就叫二傻?
阿貴笑得更是上氣不接下氣,可還是壓低聲音說,只有傻子才會這樣問,所以你是傻子。
王金鳳從屋裡出來了,小腳一顛一顛,像蹩腳的陀螺,總是搖搖晃晃的。她的暗灰色的臉上像布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眼睛瞪得圓圓的。她提著一根黑得發亮的煙槍,朝阿貴走來。阿貴趕緊斂起笑容,低著頭,抱著乾草到馬房餵馬去了。
二傻覺得只有娘疼他。吃飯的時候,娘會說,二傻,吃飽點。有時候她會吩咐,說二傻人雖然小,可是飯量大,他想吃的時候,就弄點給他吃,別餓著他。二傻常常吊著兩股鼻涕,這家裡的很多人都笑話他,連爹也常常皺眉頭,尤其吃飯的時候,他覺得爹的目光總是冷冷地打在他身上。可是娘不。娘會和顏地說,二傻,把鼻涕開了再吃。
王金鳳問二傻:有沒有人欺負你?
二傻站在娘面前,指著阿貴:娘,阿貴欺負我。
娘說,怎麼啦?
二傻說,他叫我二傻,他還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