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尚未出月子,硬生生被這突如奇來的訊息給驚出了一身的冷汗,緊緊地抓著李治的胳膊,一時之間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來。
李治心頭也是一跳,強自鎮定地將李鈺放到乳母的懷中,輕輕地拍了拍永寧已經顯露出青白血筋的手背,低聲說道:“事情的究竟尚未弄清,你如何便能如此驚慌?你且寬寬心,我這便讓人去詳查……”說著,他便起身離開。
李治心裡清楚,不管事情因何而起,只怕這次房玄齡都是難捱過去的。上次中蠱之事,孫思邈便言道房玄齡年紀已邁,又傷了根本,難免壽元有傷……而這次能讓房家親自派人傳話進宮,道是房玄齡急症昏厥,而不是高陽公主進宮來說,只怕……
越是想得明白,李治的腳步便越急促,邊走還邊急聲吩咐了人去房家問清究竟,又讓人安排御醫……他心裡泛起一絲無力感,在永寧生產之後,孫思邈來看過一回,便請旨離京採藥巡診,此刻竟是不在長安。可偏偏房玄齡卻趕在了這個孫思邈不在長安的時候,患了急病……
李治怎麼想,都覺得這事未免太過蹊蹺。但是這會兒他也還處在什麼情況都弄不清楚的地步,除了急得在殿中來回踱步,一時之間竟是無計可施。
房遺直來得極快。可是李治看見房遺直出現在這裡,卻只覺得手足發冷,這種情況之下,由嗣子出面面君,通常都意味著家主……
果然,房遺直雙目通紅地與李治見過君臣之禮後,並未遵旨平身,反倒顫微微地從懷中取出了一道素封的奏疏,高舉過頂呈予李治。
李治將奏疏接過來的時候,手也微微有些發抖。這樣的奏疏,他是曾經見過的,貞觀朝時,幾位老臣辭世之前,都曾有這樣的素封奏疏呈到御前……他忍痛回憶著,當年他的父皇,那位素以情義著稱的貞觀大帝是何表現?一次次的痛哭流涕,一次次地醉後追憶,一次次的……
李治突然之間,似乎有些明白了李世民當年的那種感覺,雖然他也經歷過多次老臣辭世的悲哀,可是對他來說,房玄齡終究是不同的……他猜忌過他,惱恨過他,算計過他,利用過他,一路行到君臣同心,不知耗費了多少時間和精力,卻堪堪於此情方融之時,痛失股肱……
一時之間,李治只覺手中這封或為遺折的奏疏,其重難當……
第一卷 風雨長安 第二六三章遺言
第二六三章遺言
這封奏疏,想來應該是房玄齡早便備下的,筆力之間並不見疲軟無力之態,反倒於行文之間,透著幾分疏闊大氣,一副欣喜蔚然之姿。
看著房玄齡親筆所書的“恩遇兩代明主”幾字,李治只覺眼眶酸澀,當初房玄齡與李世民相遇於渭水之畔,於他是得遇明主,可是於李世民、於李唐皇朝,又何嘗不是收穫了一代良相賢臣?
只這麼幾個字,卻不免讓李治於腦中閃現出了房玄齡這一生的功績,手中這短短一篇文字,他竟是再看不下去,只仰頭望天,強忍下了已隱於眼中的清淚,揮揮手囑咐房遺直先回府中安排,他與永寧隨後便到……
永寧早在訊息傳來之時,便已有了不祥的預感,早便不顧身邊服侍眾人的勸阻,打疊起精神更衣梳洗,做好了出門準備。可是即使已經在不停地做著心理準備,可是等到李治眼圈微紅地走進殿來之時,她還是隻覺得渾身發軟,竟是連站都站不穩當了。
李治急行了兩步,親自扶著永寧靠在了懷中,低聲說道:“房相……岳父,這次怕是不好了,我們一起去……去見見……”永寧心頭一空,竟是不能反應,只任由李治擁著她前行。
李琮與沁華此時也都得到了訊息,趕到了紫宸殿,只是雖然那是他們的親外祖父,那樣的場合卻也不是這些尚在稚齡的皇子和公主適合出現的。李治拍了拍李琮的肩膀,完全把他當成可以信任的成人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