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這模式往前延伸,明天晚上,所有的明天,都將是這個扁平體的一部分,再往前延伸……想到這個,他不禁暗暗感到震驚:延伸下去,無數的重複,大同小異,因為明天的未來與明天的過去都同屬一個模式。鐘聲停息了,時間到了。
他站起身從濃影裡走出來,繞過樓房進入廚房。樓裡一片漆黑。他一大清早出來還沒有回過小木屋,不知道她是不是又留了紙條,是不是期待他去。然而為了不弄出聲響,他沒有先回去看看。他似乎沒想到睡覺,也沒考慮她是不是睡了。他穩步地登上樓梯,走進臥室。剛一進屋,她就從床上說話:“把燈點燃。”
“不需要光亮,”他說。
“點燈。”
“不,”他說,他站在床邊,手裡捏著剃刀,但刀身還未拉開。她不再吭聲,這時他卻彷彿不自覺地在移動,移向桌子。他把手裡的刀放在桌上,摸到燈劃燃火柴。她在床上坐起,背靠在床頭板上。她在睡衣上面披了條圍巾,拉下遮住胸膛,兩條胳膊交叉在圍巾上,手掌卻隱藏不見。他站在桌邊,兩人相對望著。
“你願不願意同我一起跪下?”她說,“我不求你。”
“不,”他說。
“我不求你。不是我要求你。同我跪下。”
“不。”
他倆對望著。她說:“喬,最後一次吧。我不求你,記住這個。同我跪下。”
“不,”他說。這時他看見她的雙臂鬆開,右手從圍巾下伸出來,握著一把老式的單響撞針左輪手槍,幾乎同一支小型步槍一般長短但更為笨重。可是槍、握槍的手和胳膊投在牆上的影子絲毫沒有搖晃,槍影和手影陰森可怕,翹起的撞針恐怖而邪惡地往後揚起,像條毒蛇昂起的頭;槍舉著一動不動。她的目光也毫不動搖遊離,同黑色槍口的管圈一樣穩定。但目光裡沒有狂熱,沒有怒火,而像所有的憐憫、絕望和信念那樣安詳鎮靜。可是他沒注視它們,只看著牆上的槍影。他正看著,翹起的撞針影子突然一跳。
他站在大路中央,舉起右手正面迎著逼近的汽車的探照燈光,實際上並沒料到它會停下。然而它停了,發出一聲吱嘎滑溜的聲響,幾乎令人發笑。一輛小車,又老又陳舊。他走近車前,車頭的燈光照映出兩張年輕的面孔,像飄過兩隻淺色的驚呆的氣球,靠近的一位是個姑娘,怯懦地縮成一團,面如土色。但克里斯默斯這時沒注意到,他問:“搭一下你們的車怎麼樣?搭多遠算多遠。”他們沒有吭聲,木呆呆地望著他,帶著他沒有覺察的困惑古怪的恐怖神情。於是,他開了門鑽進車內後座。
他一上車,車內的姑娘就開始壓抑地嗚嗚咽咽,過了一會兒恐懼獲得勇氣後哭聲才會更響亮。車已經開動,像在往前跳躍,開車的男青年雙手不離駕駛盤,也沒有側向姑娘,只是小聲地說:“別哭!噓!這是咱們惟一的機會!現在別哭好不好?”克里斯默斯也沒聽清這話。現在他靠背坐著,全然沒有意識到前座的人處於極端恐怖之中。他只是偶爾覺得有些奇怪,這小車幹嗎以近乎不顧一切的速度行駛在狹窄的鄉間道上。
“這條路往前還有多遠?”他問。
年輕人把城名告訴了他,這恰好是三年前那天下午他初到傑弗生鎮時那個黑人小孩說的同一名字。年輕人的聲音乾澀輕飄,問道:“你要去那地方嗎,頭兒?”
“行吧,”克里斯默斯說,“是的,是的。到那兒就行,很合我心意。你們是不是去那兒?”
“當然囉,”年輕人說,還是那輕飄平板的調子,“你說哪兒都行。”他身旁的姑娘又開始壓抑地低聲嗚咽,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