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討好地點了個頭,帶了人,立刻便退散了去。
項伯亦是跟了出去,只是臨行前,不斷回頭望向我的目光之中,滿是焦慮之色。
我朝著邊上幾個被驚醒匆匆跑了過來的僕從揮了揮手,他們終於驚疑不定地各自散了。
院落之中又是隻剩一片清冷的月光了。
我剛才在賭,賭那個許將尉,賭他自保的私慾最後會冒出來戰勝其它一切。
結果我贏了。
但是現在我的整個人,已經開始在抖動了,雙腿發軟。
身後有人出來的聲音,我沒有回頭,但是卻已經落入了他的雙臂之中。
第二天,我便深深地懊悔了,懊悔自己曾對他說過的話。
我在窮泉之側對他說,從今往後,你無論如何不能捨了我獨自離去。
他應了我。
而現在,我懊悔了。
他本就不該來向我辭別的。
昨夜,他得到項伯的訊息後,如果立刻就隨了他出城,此刻應該早已行在路上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困在了彭城之中。
我在城裡遊弋了一圈,心頭越來越沉重,怏怏而歸。
“項伯已經被范增藉故看牢,四面城門都有重兵把守,進出檢查極為嚴格,這個宅子的前後之門,也都已經被人暗中看緊……”
我回了自己的住所,進了內室,強壓住心頭的深深悔意,看著對面的張良,低聲說道。
他笑了起來。
這個時候,他居然還笑得出來,而且,還笑得那樣的好看。
我呆呆地望著他,有些茫然。
“阿離,你在怪自己嗎?”他問我。
我沒有回答,只是垂下了眼睛。
他不再笑了,微微地嘆了口氣,將我擁入了他的懷中。
“我若將你撇下,自己一聲不吭地走脫了,就算你不怪我,我自己也不會心安。”
“但是現在,你已經走不掉了,躲在這裡,又遲早會被發現。”
我抬起了頭看著他,禁不住又是一陣心焦。
他微微皺了下眉頭,似乎在想什麼。
“應該還有一個法子,只是……”他沉吟不語。
我精神一振。
他看了我一眼,微微笑了下,繼續說道:“我到了此處不久,就見到城北有很大的燒陶作坊,坊工燒製陶器,需到城外的山中挖取膏土,故而時有進出,守城之人對此已是習慣,想來不會多加盤查。”
我一下子豁然開朗了,又不禁有些汗顏起來,自己在這彭城之中前後已是居了兩年之多,竟然從未注意到這一點,反而要被剛來此不過數月的張良提醒。
我出了門,甩了身後跟梢的人,到了城北,找到了那陶坊的主人,給了他一大袋子的錢,跟他說自己家中有兩人無業求生,想入他的作坊為學徒。那坊主接了錢,忙不迭地便連聲應了,說自己恰巧明日就要帶人出城挖土,讓我那兩個家人過來一道出去,辨認膏土。
這正中我的下懷,和他約好了時間,再三謝過,我便回了居所。
第二日一大早,城中之人尚在餘夢之中,我所住的院落,突然間燃起了沖天大火,火借風勢,到處蔓延,被驚醒的僕從呼天搶地,前後門大開,引來邊上無數怕被殃及池魚的鄰舍進出幫著送水救火,場面一時極為混亂。
我和張良便是趁了這混亂,悄悄出了側門,朝著城北而去。
到了陶坊,見過了那主人,他一愣,盯著我瞧了起來,張良走上前去,遞過去了一些錢,他便不再看我了,只是吆喝著讓我們隨了他的坊工準備出發。
我和張良作了與其他人一樣的打扮,頭上壓了斗笠,挑了空擔,跟在隊伍中間,朝著北城城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