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已經是接近山巔了,耳邊只聽風聲獵獵,吹得人幾乎站立不穩。
“你的恩師,他在那裡。”
老者指著前方一塊拱出地面的土堆說道。
我循聲望去,那裡赫然立了一座圓丘,應是個墳塋,只是墳前並無立碑。
黃石老人,他已經去了?
我的心中立時充滿了一種淡淡的愁緒和失望。
我早就該知道的,黃石老人,他也只是個人,並不是真正的仙。這世上,從來是沒有仙的,即使以始皇帝付出的那傾國的人力物力,最終也不過是仙路難覓,歸於地下。
我身邊的張良,他已是跪在了這墳丘前,重重磕下了三個頭了。
他抬起頭來的時候,我看見他已是淚潸然了。
他其實一直是個重情的,我知道,只不過,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落淚而已。
我走到了他身邊,對著那墳丘也是磕頭了三下。
他是張良的恩師,也是個變成了傳奇的名字,當得起我的敬意。
那老者已是盤腿坐在了一邊,默默看著我和張良。
張良跪在墳前,慢慢地平靜了下來,這才轉向了老者,又鄭重地道了謝:“多謝老丈的指引,我才得以見到恩師一面。”
老者搖了下頭道:“年輕人,你所見的,是你師父的最後棲身之所,卻又也不是。”
張良有些不解地望著他,我也是。
老者微笑著道:“我是你師父生前的老友。你師父數年之前離去時,說為人一世,不過空佔了一副血肉皮囊,如今行將歸去,囑咐我將他化為灰土,無中來,無中去。我便是站在此山巔之上將他撒入陽城山的,不過只剩最後一把,我不忍才自作主張安葬在了此地。所以進了此山,你腳下踩的每一寸地,你身邊流的每一條溪,都是你師父的精魂所在啊。”
我肅然起敬,不禁朝著這山巔之下眺望而去,但見雲生腳下,四周林濤蒼蒼,天風浪浪。
黃石老人,他即使不是仙人,也絕對是一個通世的智者。
“你的師父,他離去之前曾囑我,若是有朝一日,他的一位名為張良的弟子前來此地尋訪於他,就讓我轉告你一句話。”那老者繼續說道,不疾不徐。
張良看向了那老者,面上帶了急切之色,我也是凝神聽去。
“皓皓之白,無蒙世俗之塵埃。滄浪之水清,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可以濯吾足。”
張良低聲重複了一遍那老者的話,半晌沉默不語,我亦是低頭沉思,卻是不得其解,猛地抬頭,見那老者正目光灼灼地直視著我。
“這位夫人既然到了此處,想必便是黃石老人從前對我提到過的那有緣者了。”
我一愣,突地心跳加快了起來。
有緣者,這三個字絕不應該從這個時代的人任何一個人口中說出,除了我和張良。
除非那人能通曉前後世事,又或者,他和我一樣,就只個時空錯亂的穿越者。
我死死地盯著那老者,手已是不停抖動了起來。
“老丈能否告知,黃石老人生前對你如何講述這所謂的有緣者?”
他笑道:“夫人可是有長久以來梗滯不解的問題?”
我深深吸了口氣,終是顫聲問道:“我想知道,我為何是我,我為何會來到這裡。”
老者看了我片刻,突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朝著山下的小路走去,一語不發。
我追了幾步停了下來,幾乎是喊叫著又向他的背影問了一遍我剛才的問題,聲音在這山間不停迴盪,一時激起了無數的鳥啼猿鳴。
那老者並沒有停步,只是哈哈大笑,頭也未回地應道:“來了便是來了,要走也終會走的,哪裡又有如此多的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