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那背影已是漸漸消失在山石草木之中了。
來了便是來了,要走也終會走的。
我望著那老者離去的背影,淚已是怔怔地流了下來。
“阿離,你為何是你,你為何會來這裡,這便是你心中不解之愁嗎?我雖是不曉你所為何故才如此執著於此,只是天道無窮;自然而行,你又何必執著於此,徒增煩惱?”
我的手傳來了一陣溫暖。
張良已是握住了我的手,仔細看著我的神色,柔聲這樣說道。
我擦去了臉上的淚痕,朝他點了點頭。
他對我笑了下,抬頭看了看已是有些昏暗的天色,轉身又對著那無碑墓磕了三個頭,這才朝我點了下頭。
我跟著他下山而去了。
上山之時,我心中懷著惴惴的希望。
而此刻下山了,我原先的那點微末的希望不但落成了空,心中反而更是增了幾分迷霧和愁緒。
我和他藉著皎潔的月光回到那獵戶所在的木屋之時,已是將近半夜了。
項伯仍躺在床上,只是呼吸聲聽著已是平穩了許多。
屋子裡又燃起了一堆火焰,熱熱地炙烤著我的胸口,那裡悶悶地。
我躺在鋪了乾草的鋪位上,隔著火光靜靜注視著對面的張良。
他盤膝坐在那裡,半個身子挺直,也是那樣靜靜地望著我。
我們彼此對視著,沒有一句話。
我胸口的鬱結終是慢慢地舒擴開來,漸漸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我為什麼會是我,又為什麼會到這裡。
這個問題曾經在我心中盤桓了許久,至今未解。但是從今,我再也不會去想了。
☆、搏力
第二日很早的時候,項伯便醒了過來。
他的雙目渾濁,兩頰深陷,看起來已經完全是一個老人了。
他的目光從張良和我的身上掠過,眼裡帶了一絲迷惘之色,彷彿前一個夜裡他不曾醒過,也沒有向我們訴說過那許多的話,他現在想來,都不過是個夢境而已。
張良從陶罐裡倒出了些新煮的湯,端到了他的面前想喂他喝下,項伯卻是避過了,自己伸出手接了過來。只是那手卻抖抖索索,湯汁幾乎潑灑了一半。
我暗歎了口氣。
他已是一無所有了,包括他那與生俱來的家族姓氏,如今也就要被剝奪。
他的心裡,終究還是應該有一絲恨的吧。
只是不知道,此刻的他是否已經深深後悔了從前那個風雪夜裡的馳馬報訊?
“項兄,你心中必定是有些恨我的吧?”
張良解開項伯外衣,為他重新敷藥的時候,突然這樣問了一句。
他說話的時候,手上的動作仍是不急不緩,眼睛也只是落在項伯身上那仍顯猙獰的傷口之上,就彷彿他問的,不過是好友共飲時關於桌上的那一盞壺中美酒。
項伯沒有回答,眼睛也只是盯著他上方的屋頂。
屋子只剩了靜默。
我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張良,卻見他已是理好了傷口,微笑道:“已是有好轉的跡象了,項兄若是支援得住,這便和我一道下山吧。”
項伯終於將目光落在了張良的臉上,一陣短暫的茫然後,終是朝他點了下頭。
張良將他從床上扶了起來,項伯有些吃力地站了起來,被他扶著慢慢出了屋子。
我關上了柴門,跟著前面的兩人朝著山下走去。
到了山腳的時候,我們遇到了原先那幾個跟著我來計程車兵。他們與我分開後,一時找不到人,自己又不敢離開,便只得忐忑不安地在山口靜待下去。如今見到我們一行人,面上都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笑。